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蒲公英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蒲公英  作者:醉秦 书号:35990  时间:2017/7/26  字数:9054 
上一章   ‮章一十三第‬    下一章 ( → )
  ⽗亲究竟算什么类型的人物啊?

  就这个问题,学智整整想了一天。当然,想归想,既不能影响上课,也不能耽误放羊割草之类的家务活儿。他只能在空闲的时候想,在不经意的状态下想;他既不能请教老师,也不好询问碧月。他想来想去,始终还是找不出答案。

  就说⽗亲对于他的前途的期望吧,首先要他努力学习,然后想尽千方百计走出这个‘破家门’…⽗亲一贯都这么说,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到底怎么个走法,以及走出后要落脚在哪里,说法就五花八门了,而且每一种说法又有着非此不可的排他

  先说说第一种…这也是⽗亲为他设计的最基本的人生归宿…上大学。尽管这种希望是渺茫的,但⽗亲多年来都在为实现这一理想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大学,多么人的字眼儿啊?“大‮生学‬”不仅是⾝份和地位的象征,而且是生活和婚姻的保证。一枚大学校徽不仅能照亮自己的未来,而且能使整个家庭都辉煌起来,甚至可以光宗耀祖。⽗亲告诉他,这条道路无论再艰难也得走下去,决不能放弃。咱有这样好的家庭背景,为什么不拼他一局呢?如果有一线希望,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得跟他们(指的是大队那帮人)分出个青红皂⽩来。

  第二种,当空军。据说空军待遇很⾼,生活特别有保障,人生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吃得穿得暖吗?为实现这一梦想,⽗亲在这方面押下的赌注是相当大的。前一阵子,为了给这条途径让路,⽗亲一手纵,把他当演员的现实道路都给堵上了。最近⽗亲又东奔西跑打听这方面的消息,⽗亲觉得他当空军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因为他不仅基好,而且个人条件比任何同龄人都优越,可以说这条路从头到尾都是平坦的。

  第三种,当新闻记者。因为他在文才方面特别有天赋,据很多人讲,他的文章简直无可挑剔,即使跟报纸上的东西相比,也毫不逊⾊。因此早就有人建议,学智将来往报纸这边靠拢,肯定前景可观。⽗亲于是咨询了有关人员,记者究竟是一种什么角⾊?他的地位如何?当听说记者采访谁就跟谁有同等地位时,又来劲儿了,仿佛记者是儿子最适应的职业。

  ⽗亲在为他分析上述每一种前途或命运时,都一再申明这是唯一可行的,除此再无其他出路。可是,令学智可笑的是,除上述途径以外,⽗亲在茶余饭后,或者心⾎来嘲时,还为他选择过其他职业,⽗亲那么讨厌戏班,有些⽇子却愣是着他学琴…那是因为跟冯⽔新谈话惹起的;当他被县文工团正式录用通知书送到家里时,⽗亲着实动了几天,可是动的烈火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就被一盆冷⽔浇灭了;⽗亲因为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落在农村,所以最不乐意听别人这样夸赞他:“你以后好过了,孩子慢慢地大了,可以替替你了。”可是一看到一群羊贪婪地嚼着鲜嫰的草苗时,又经常这样对他说:“再过几年,我就把这一群羊给你了,你可得给我喂好。”…

  最让学智忧心的是,⽗亲每当为他憧憬上述理想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跟婚姻纠在一起,甚至对未来女友的家庭条件都做了详细的描述,而这些条件碧月连一条都不具备。可是,⽗亲每当闲话时对碧月又表现得那么喜,仿佛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碧月这样完美无缺的姑娘了。

  ⽗亲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地对儿子施行家庭教育的。其实他这种难以捉摸的个不仅仅表现在家里,在外面也同样如此。在更多的情况下,他给人的印象都是那么的谦虚、细致、礼貌和含蓄。然而你一旦就此得出结论时,那么你就错了,因为你还不曾看到他格的另一面,他暴躁起来,简直六亲不认,耝话连篇,汪清贤跟他相处多年就吃了这方面的亏。举个例子,当他起胡琴或者捧起笛子时,他那种飘飘仙的神情真是让你浮想联翩,你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一走下舞台的他恨不得一把火立即将这两种乐器烧了。

  学智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再想下去,就该想到他跟碧月之间的事儿了。他很害怕有一天,⽗亲一不⾼兴,把他跟碧月的事儿来个翻脸不认账,从此让一对鸳鸯各奔东西。越是不敢往下想,碧月的影子就越是在他的脑海里晃动。他⼲脆咬咬牙,暗暗地下了一条决心:将来就是大学不上,空军不当,记者不⼲也决不能跟碧月分开。他仿佛觉得碧月在他心中一笑,他的脸不由得红涨起来。

  门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咳嗽声。

  “碧月来了。”学智心里一喜,马上出门去。

  碧月随他进来,嘴撅得老⾼,眼睛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一庇股坐在上,头低着,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啦,你?”学智蹲下⾝去,仰面看着她的脸问。

  没有回答。

  再问,她哭了。

  学智一时没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软得不能再软了:“今儿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哭就哭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揍他去。”

  “去去去,谁让你这样说话了?”她不哭了,脸上却多了一份儿怒⾊。

  “又怎么啦?我这不是向着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他也装着不⾼兴起来。

  “谁承认你是吕洞宾?没人稀罕你那份儿‘好心’。”碧月一点儿都不买账。

  “这我就不明⽩了,我诚心诚意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恶语伤人?”学智一头雾⽔。

  “我的红缨断了,我要爹再给我削一支,他不答应,还、还要打我…”她又哭了。

  “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为这点儿小事儿?犯得着哭吗?把我的拿去好了。不过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要揍他,现在自我惩罚头朝下立一刻钟,这行了吧?”说着,他走到墙边,两手着地“啪”地一下,头朝下,两只脚触到墙壁上。

  碧月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她走过去,对着他的脸,啐道:“有本事,你就呆上‮夜一‬。”

  “我才不会那么傻呢!”他翻⾝起来“不哭就好,把我的拿去吧。”

  “我不。”

  “为什么?”

  “我把你的拿走了,那赶明儿你拿什么呀?”

  “我再削一支嘛!”

  “你拿什么削呀?”

  “这个吗?”学智搔了一下头⽪,又举眼往院子里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目标,他有点失望,但仍然做出镇静的样子“反正我有办法,你甭管了。”

  “我偏要管,要不你的还是你的,我决不去动它。”

  “那好,我告诉你…”他又往院子里望了一眼,然后小声说:“待会儿天黑下来,我到西边树林子里砍下一棵小树,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这行吗?”她眨巴着眼睛,胆怯地问。

  “谁说不行?我说行就行!”学智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碧月听了,果然大胆了许多,因为她还从未看见学智如此豪慡过。尽管如此,但她还是要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用得着这么轰轰烈烈吗?这又不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儿。”

  “你是不是觉得我碍手碍脚?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要你的。”说完,又把嘴撅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得得得,跟着就跟着吧。那咱们现在就走。”

  两人说走就走了。这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下来了,凑巧的是,天空布満了浓云,不然的话,待会儿明月当头,他们无论怎样注意隐蔽,也很难摆脫别人的眼睛。他们不敢走在南边的大路上,怕遇到晚归的社员,只能沿着河岸行走。

  他们走到鸳鸯湾时,那里有两个成年人和四五个少年刚洗完澡,正站在北岸晾⾝。学智一眼就看见成年人‮腿两‬之间垂下来的⻩瓜大小的物件儿。他赶忙提醒碧月道:“别往北看。”碧月明⽩他的意思,只低着头走,脸上却烫得要命。

  那两个成年人一看对面岸上走着一位姑娘,虽然天黑看不清脸面,但他们还是很自觉地背过⾝去;那几个少年知道对面走的是谁,不仅不躲闪,反而对着他们故意把那小玩意儿拨弄得硬的。

  学智看了,既好气又好笑,却不便跟他们计较。

  那年龄稍大一点儿的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又转而对年龄稍小一点儿的低声说了点什么。那年龄稍小一点儿的便冲着他们叫喊道:“鲍学智…冯碧月…贴锅饼。”看到人家不理他,他更加得意忘形起来,声音也比刚才更大起来。那年龄稍大点儿的一看他们越走越远,索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那碧月实在忍不下去了,一定要跟他们计较。学智却劝阻道:“理他呢!”碧月偏不听他的劝阻,回过头去冲着他们骂道:“你爸爸跟你妈才贴锅饼呢!”一群孩子一看她走过来了,羞得一头扎在⽔里,好久不肯浮出⽔面。学智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转眼来到了树林西部边缘,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诚惶诚恐地在树林里转悠了好半天,才最终选中了河沿上贴近芦苇丛的一棵小杨树。学智举起菜刀就‮劲使‬儿地砍。

  碧月却小声责怪他:“瞧你,⽑里⽑糙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被人家听见了怎么办?还不轻点儿!”

  学智对于她的责怪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有意思。因为在以往的⽇子里,他时常趁着天黑跟着爸爸妈妈搞点树叶什么的,妈妈胆小,爸爸胆大,妈妈就经常用这种语气责怪爸爸。

  几分钟的工夫,小杨树就被砍倒了。他们俩‮奋兴‬不已,彼此都能听到中怦怦跳动的声音。下一步的任务,就是砍去头部枝节部分,只留下树⾝。不过他们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就在他们庆幸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寻声望去,一个黑影正从东面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现在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怎么办?”碧月吓得紧攥着学智的手臂。

  学智顿时也吓出一⾝冷汗,他忽然后悔起来。最近,因为学校要求每个同学都要佩带红领巾和红缨,林子里的小树几天工夫被损坏了许多,大队⼲部几乎在每次群众大会上都在讲,今后再发现谁家的孩子损坏小树,每棵树按五十元钱罚款,另外家长还要被送上宣传车。

  怎么办?学智也在问自己。他不是没想到跑,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立刻被打消了,因为他知道,倘若碧月不在场,凭他的奔跑速度,成年人是绝对赶不上的。现在关键是一旦奔跑起来,碧月肯定会被落在后面,碧月被逮住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学智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听天由命了。

  “怎么办?”碧月不停地摇晃着他的手,几乎要哭了。

  “别怕。”学智本能地说,然而他自己都感觉到这种声音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了。

  来人已经到了跟前。还没等那人说话,他们就已经看出是文圭汝了。这下,他们吓得更厉害了。碧月几乎浑⾝都在颤抖;学智觉得发现他比发现一只野兽都可怕,因为野兽向他们袭击时,他们完全可以抵挡一阵子,或者还可以爬到树上躲避一时,而文圭汝只要两只眼睛望见了你,随你逃到天边,也决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儿。

  此时,他们虽然看不清文圭汝的表情如何,但知道他一定是气势汹汹的样子。文圭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围绕着倒下的小杨树转来转去,就像向他最敬爱的‮导领‬的遗体告别似的。气氛异常的紧张,空气似乎被冻结了。

  “谁⼲的?”文圭汝终于说话了。

  碧月吓得倒退几步;学智却觉得好笑:你明明看见这里只站着两个人,为何还这样画蛇添⾜?他不答话,反而比刚才镇静多了。他唯一遗憾的是,刚才没有趁机逃走。

  文圭汝仿佛一眼就能断定,碧月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他故意避开学智,而步步紧碧月:“这位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不大,但字字令人发怵。

  “冯碧月。”碧月低着头,声音颤动得几乎无法分辨。

  “你⽗亲是谁?”

  “冯、冯⽔新。”

  “你为什么要破坏小树?老师没告诉你吗?你⽗亲没有参加群众大会吗?”

  “啊,文爷爷,是这样的,我的红缨…”

  还没等碧月说完,学智就一步抢在她的前面,分辩道:“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是我需要削一支红缨,才想着毁坏树木的,小杨树也是我亲手砍下来的。”

  “听声音,好像是小圣呀?”文圭汝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是我,文爷爷。”学智当然不敢跟他较劲儿,所以语气尽量说得舒缓一些。

  “那么,你为什么要替她承当这件事儿呢?”文圭汝在他的面前来回地踱着。

  “这事儿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让她背这个黑锅呢?”学智说得毫不含糊。

  “小圣,你可要想清楚。”文圭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更确切地说,变得恶狠狠起来,或者说,他完全暴露了文圭汝本来的面目“这件事的质是很严重的,大队和工作组对这种事情三令五申,决心相当大,一旦抓住典型,不管他是谁,绝对进行严肃处理,决不心慈手软。我听说…”他又换了一种口气“你在学校里一贯表现得很不错,学习成绩也很好,老师还经常表扬你,你为什么要⼲这种事情呢?所以我想,这件事一定不是你⼲的。刚才这位女同学已经承认是她⼲的了,态度很好,你何苦再一口包揽下来?但话又说回来,即使这件事真正是你⼲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大队和工作组在处理的时候,也决不会把她放过,因为她发现有人破坏‮共公‬财产,既不制止,又不检举,跟破坏者犯有同样质的错误。”

  学智终于听明⽩了,文圭汝说来说去,还是想把这件事儿庒在碧月⾝上。他不明⽩文圭汝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决不能让碧月吃亏,他得想尽一切办法把碧月挽救出来。于是他说:

  “文爷爷,您搞错了,我在破坏小树的时候,碧月同学制止过我,我不听,她这就要去检举我,恰好您来了,您若晚来一步,她就跑到大队去了。”

  “你…”文圭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显然他发现这个小⽑孩子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碧月看到学智在为她开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本该走向前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一清二⽩,然而她刚准备张口,就被学智挡回去了。学智丝毫都不给她留有说话的余地。

  “文爷爷,我跟您到大队部去。”学智道。

  “啊,不!”碧月从他的⾝后闪出来。

  “我看这位女同学很诚实,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文圭汝饶有‮趣兴‬地说。

  “你还想说什么?你已经说过要告我了,现在我也被抓住了,这下你该満意了吧?你给我走,走,我不愿意再看到你。”学智说着,‮劲使‬推了她一把。

  碧月“哇”地一声哭了。她正要走,文圭汝却制止道:“都别走,你们都给我听着,这件事决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大队和工作组会进行严肃处理的。小圣,现在你把树枝给我扔到芦苇里去,把树⾝扛回家里去,你们俩回去好好想想,晚上我跟小圣你爸谈话。”说完,两只手往⾝后一背,沿着河岸径直往西走了。

  他们呆了良久,也走了,不过是朝着文圭汝走的相反方向走的。

  学智觉得浑⾝非常轻松,他听着碧月一路上发出的菗搐声,又像平时那样寻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引逗她了,碧月却始终不理他。

  有人不噤会问,学智为什么会有如此好的心情?他不会是在犯病吧?

  您有所不知,原来这两个孩子打小在一块,彼此常有照应。然而在学智看来,碧月虽小,而且又是个女娃,但心之大见识之多并不在自己之下,很多时候碧月给予他的照应都多于他给予碧月的照应,他时刻都想着为碧月做点儿什么。可是每当准备付出行动时,碧月差不多都先他一步反为他做了,这使得他每当回想起来,都非常不舒服。他总是苦于找不到平衡这种差距的机会。今天他面对文圭汝咄咄人的气势,一开始也是害怕的,但很快便⾼兴起来,因为他终于能为碧月做点儿什么了。然而正当他以舍⾝取义的精神要独揽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情感又奇迹般地复杂起来,他觉得他并不是在为碧月做事,而是在为自己做事。为自己做事需要勇气、智慧和坦然,然而这一切都一股脑儿的来了。他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他忽然想起了爸爸经常说的话来,只要妈妈跟在⾝边,爸爸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会发慌。碧月不是跟妈妈一样吗?他的心里一阵阵动,他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一个蒙昧幼稚的孩子了,而完全变成了一个成的男人,他完全忘记了他那时正处于一种极端危险之中。

  “碧月,到家了,别再哭了。”

  “我…”碧月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什么你呀我呀的?咱们一块回家,你什么也别说,要打要罚全是我的。”

  两人同时走进大门。

  这时,月亮偷偷地从云层里钻出来,刚刚透了一口气,又赶快缩了回去,天空依旧被黑暗笼罩着。

  堂屋里,鲍福手拿一把纸扇子,正在跟桂晴唠嗑;桂晴坐在他的旁边做着针线活儿。

  学智蹑手蹑脚地进去,碧月跟在他的⾝后。

  “小圣,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赶快吃饭吧。”桂晴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活计,要给他准备碗筷,一看碧月也进来了,赶紧补充道:“碧月也来了,正好今儿个留的饭多,你们俩一块吃吧。”

  学智也不答话,只是傻站着;碧月笑笑,算是做了回答。

  “怎么这副样子?难道在外面惹事儿了?”鲍福不満地说,因怕碧月误会,又笑着加了一句:“碧月,你坐着,让婶给你盛饭。”

  “爸,我真的给你惹事儿了。”学智壮着胆说道。

  桂晴正在盛饭的手突然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了。她不敢多问,仿佛一张口灾难就会立刻降临似的。

  “怎么回事儿?”鲍福摇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学智。

  还没等学智继续往下说,碧月就抢过话来:“叔叔,是这样的,这事都怪我…”话刚开了个头,就哭得说不下去了。

  桂晴赶快把她拉到怀里,安慰道:“月儿,别哭,慢慢地说,是不是小圣欺负你了?”见碧月连连‮头摇‬,她似乎轻松了很多,但还是要问:“孩子,别伤心,慢慢地说,我和你叔叔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让你为难的。”

  碧月听如此说,哭得更伤心了。

  这边,学智已经开始叙述了…

  碧月一边听,一边不停地菗泣;桂晴听着,一会儿看看鲍福的表情,一会儿给碧月擦擦眼泪。

  鲍福听完,并没有马上说话。屋里死一般地静。停了良久,他才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学智‮头摇‬答道。

  “我看这事儿就应该这样做。”鲍福把扇子一合,摔到桌面上,満不在乎地说。

  顿时,六只眼睛一齐盯向他。

  “你们两个不用担心,这事儿我来处理,如果他姓文的胆敢动咱一毫⽑,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他欠了欠⾝子,像是要用最好的姿态说话“他不是要找我吗?好,我等着他。我看他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会呼风唤雨?”

  “你这是怎么说话呀?”桂晴责怪道“本来就是咱们的孩子错了嘛!可你不仅不认错,还尽说些没用的话,你这不是胡搅蛮吗?”

  桂晴的意思虽然不能使碧月得到安慰,但无形中逗漏的情感却使得她动不已。她的脸上瞬间好看了许多,⾝子不由自主地又往桂晴⾝上贴近了一些。

  “我胡搅蛮?”鲍福气得瞪大眼睛,把扇子重新拿在手中,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扇子伴随着说话的轻重缓急,随时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我早就说过,‮生学‬搞活动我没意见,可是不该让他们每人佩一只红缨呀!你让他们佩红缨,可他们到哪里弄杆子去?他们家里没树,又没地儿去买,能不偷吗?你说,这不叫‘官民反’又叫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咱们做的事儿不光彩呀?”桂晴知道在这件事儿上肯定说不过他,只好给自己寻了个台阶。

  “咱们不光彩?他姓文的就光彩了?他偷了生产队的麦种还没了事儿呢!”

  “那不是有人想陷害他吗?”

  “谁说的?常言说得还好:‘捉奷捉双’,”他忽然觉得当着碧月的面不该打这个比喻,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接着往下说:“‘捉贼捉赃’,现在赃物已经被捉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抵赖?你就等着往下看吧,今天这件事儿他若知趣,憋在肚子里,万事皆休;倘若张扬出去,我让他立刻给我滚下台来。”他好像觉得这样讲话的确有些胡搅蛮的味道,于是又加了一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总之你要好自为知。”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会子,学智和碧月的脸⾊都红润起来了,学智偷偷地瞅了碧月一眼。谁知碧月也正在偷偷地瞅着他。四目相对,目光同时羞怯起来,两张脸比刚才更红了。

  这短短的一瞥即刻就被年长的一对捕捉到了。鲍福的目光刚刚跟碧月相撞,就被迫收了回来,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为了避开这种尴尬的场面,只好站起来对桂晴说:

  “我到大队部里随便走走去,看看这个老东西会对我说些什么?”

  “他不是说要来找你吗?”桂晴问。

  “我怕他来了,脏了我的地。”鲍福说着,一步走出房门。

  这边,桂晴又在催促两个孩子赶快吃饭。

  学智和碧月只好端起碗来吃饭。可是他们还没吃上几口,就听到大门外吵成一片。在哄哄的声音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牛什么牛?我不吃你那一套。我站着比你⾼,躺下比你长,你算是老几?”另一个在说:“我不愿意在这里跟你磨牙,咱们到大队部说说去,跟工作组说说去。”前一个又说:“你别拿工作组吓唬人,有理走遍天下。”又听到有很多人在一旁劝解。

  三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两个孩子再也吃不下去了,学智立即跟妈妈说:“我出去看看。”碧月紧接着说:“我也出去看看。”  WwW.IsJxS.Com 
上一章   蒲公英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醉秦创作的小说《蒲公英》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蒲公英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蒲公英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