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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龙八部 作者:金庸 | 书号:2095 时间:2016/10/5 字数:26440 |
上一章 痴来向 章一十第 下一章 ( → ) | |
段誉被鸠摩智点了⽳道,全⾝动弹不得,给几名大汉横架在一匹马的鞍上,脸孔朝下,但见地面不住倒退,马蹄翻飞,溅得他口鼻中都是泥尘,耳听得众汉子大声吆喝,说的都是番话,也不知讲些什么。他一数马腿,共是十匹马。 奔出十余里后,来到一处岔路,只听得鸠摩智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五乘马向左边岔路行去,鸠摩智和带着段誉那人以及其余三乘则向右行。又奔数里,到了第二个岔路口,五乘马中又有两乘分道而行。段誉心知鸠摩智意在扰 ![]() 再奔得一阵,鸠摩智跃下马背,取过一 ![]() ![]() 鸠摩智手中虽提了一人,脚步仍极轻便。他越走越⾼,三个时辰之中,尽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段誉见太 ![]() ![]() 到得傍晚,鸠摩智提着他⾝子架在一株大树的树枝上,将⽪带 ![]() 如此数⽇,鸠摩智提着他不停的向北行走。段誉几次撩他说话,问他何以擒住自己,带自己到北方去⼲什么,鸠摩智始终不答。段誉一肚子的怨气,心想那次给妹子木婉清擒住,虽然苦头吃得更多,却绝不致如此气闷无聊。何况给一个美貌姑娘抓住,香泽微闻,俏叱时作,比之给个装聋作哑的番僧提在手中,苦乐自是不可同⽇而语。 这般走了十余天,料想已出了大理国境,段誉察觉他行走的方向改向东北,仍然避开大路,始终取道于荒山野岭。只是地势越来越平坦,山渐少而⽔渐多,一⽇之中,往往要过渡数次。终于鸠摩智买了两匹马与段誉分乘,段誉⾝上的大⽳自然不给他开解。 有一次段誉解手之时,心想:“我如使出‘凌波微步’,这番僧未必追得上我?”可是只跨出两步,真气在被封的⽳道出被阻,立时摔倒。他叹了口气,爬起⾝来,知道这最后一条路也行不通的了。 当晚两人在一座小城一家客店中歇宿。鸠摩智命店伴取过纸墨笔砚,放在桌上,剔亮油灯,待店伴出房,说道:“段公子,小僧屈你大驾北来,多有得罪,好生过意不去。”段誉道:“好说,好说。”鸠摩智道:“公子可知小僧此举,是何用意?” 段誉一路之上,心中所想的只是这件事,眼见桌上放了纸墨笔砚,更料到了十之八九,说道:“办不到”鸠摩智问道:“什么事办不到?”段誉道:“你 ![]() ![]() 鸠摩智头摇道:“段公子会错意了。小僧当年与慕容先生有约,要借贵门六脉神剑经去给他一观。此约未践,一直耿耿于怀。幸得段公子心中记得此经,无可奈何,只有将你带到慕容先生墓前焚化,好让小僧不致失信于故人。然而公子人中龙凤,小僧与你无冤无仇,岂敢伤残?这中间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公子只须将经文图谱一无遗漏的写出来,小僧自己绝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在慕容先生墓前火化,了此宿愿,便即恭送公子回归大理。” 这番话鸠摩智于初⼊天龙寺时便曾说过,当时本因等均有允意,段誉也觉此法可行。但此后鸠摩智偷袭保定帝于先,擒拿自⾝于后,出手殊不光明,躲避追踪时诡计百出,对九名部属的生死安危全无丝毫顾念,这其间险刻戾狠之意已然表露无遗,段誉如何再信得过他?心中早就觉得,南海鳄神等“四大恶人”摆明了是恶人,反而远较这伪装“圣僧”的吐番和尚品格⾼得多了。他虽无处世经历,但这二十余⽇来,对此事早已深思 ![]() 鸠摩智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僧对慕容先生当年一诺,尚且如此信守,岂肯为了守此一诺,另毁一诺?” 段誉头摇道:“你说当年对慕容先生有此诺言,是真是假,谁也不知。你拿到了六脉神剑剑谱,自己必定细读一番,是否要去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谁也不知。就算真要焚化,以大师的聪明才智,读得几遍之后,岂有记不住之的?说不定还怕记错了,要笔录副本,然后再去焚化。” 鸠摩智双目精光大盛,恶狠狠的盯住段誉,但片刻之间,脸⾊便转慈和,缓缓的道:“你我均是佛门弟子,岂可如此胡言妄语,罪过,罪过。小僧迫不得已,只好稍加 ![]() ![]() ![]() 段誉苦笑道:“我不写此经,你终不死心,舍不得便杀了我。我倘若写了出来,你怎么还能容我活命?我写经便是杀自,鸠摩智大师,这一节,我在十三天之前便已想明⽩了。” 鸠摩智叹了口气,说道:“我佛慈悲!”掌心便即运劲,料想这股劲力传⼊段誉膻中大⽳,他周⾝如万蚁咬啮,苦楚难当,这等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嘴上说得虽硬,当真⾝受死去活来的酷刑之时,势非屈服不可。不料劲力甫发,立觉一股內力去得无影无踪。他一惊之下,又即催劲,这次內力消失得更快,跟着体中內力汹涌奔泻而出。鸠摩智大惊失⾊,右掌急出,在段誉肩头奋力推去。段誉“啊”的一声,摔在 ![]() 鸠摩智早知段誉学过星宿老怪一门的“化功大法”但要⽳被封,不论正琊武功自然俱都半点施展不出,那知他掌发內劲,却是将自⾝內力硬挤⼊对方“膻中⽳”去,便如当⽇段誉全⾝动弹不得,张大了嘴巴任由莽牯朱蛤钻⼊肚中一般,与⾝上⽳道是否被封全不相⼲。 段誉哼哼唧唧的坐起⾝来,说道:“枉你自称得道⾼僧,⾼僧是这么出手打人的吗?” 鸠摩智厉声道:“你这‘化功大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段誉摇头摇,说道:“化功大法,暴殄天物,犹⽇弃千金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门左道,可笑!可笑!”这几句话,他竟不知不觉的引述了⽟洞帛轴上所写的字句。 鸠摩智不明其故,却也不敢再碰他⾝子,但先前点他神封、大椎、悬枢、京门诸⽳却又无碍,此人武功之怪异,实是不可思议,料这门功夫,定是从一 ![]() 段誉害怕之极,心想他当真脑将起来,戳瞎我一只眼睛,又或削断我一条臂膀,那便怎么办?一路上反覆思量而得的几句话立时到了脑中,说出口来:“我倘若受 ![]() ![]() ![]() ![]() ![]() ![]() 鸠摩智怒极,段誉这几句话,将自己骗取六脉神剑剑谱的意图尽皆揭破,同时说得明明⽩⽩,自己若用強 ![]() ![]() 段誉大笑声中,鸠摩智喝道:“贼小子,佛爷好意饶你 ![]() ![]() 段誉笑道:“我临死之时,只好将剑法故意多记错几招。对,就是这个主意,打从此刻起,我拼命记错,越记越错,到得后来,连我自己也是胡里胡涂。” 鸠摩智怒目瞪视,眼中似乎也有火焰刀要噴将出来,恨不得手掌一挥“火焰刀”的无形气劲就从这小子的头颈中一划而过。 自此一路向东,又行了二十余⽇,段誉听着途人的口音,渐觉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 这一⽇终于到了苏州城外,段誉心想:“这就要去上慕容博的坟了。番僧 ![]() ![]() 鸠摩智冷笑道:“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兀自在昑诗唱词。”段誉笑道:“佛曰:‘⾊⾝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无不死之人。最多你不过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开心了?” 鸠摩智不去理他,向途人请问“参合庄”的所在。但他连问了七八人,没一个知道,言语不通,更是 ![]() 鸠摩智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西首小路上一人说道:“听说慕容氏住在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坞,咱们便过去瞧瞧。”另一人道:“嗯,到了地头啦,可得小心在意才是。”说的是河南中州口音。这两人说话声音甚轻,鸠摩智內功修为了得,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莫非这两人故意说给我听的?否则偏那有这么巧?”斜眼看去,只见一人气宇轩昂,⾝穿孝服,另一个却矮小瘦削,像是个痨病鬼扒手。 鸠摩智一眼之下,便知这两人⾝有武功,还没打定主意是否要出言相询,段誉已叫了起来:“霍先生,霍先生,你也来了?”原来那形容猥琐的汉子正是金算盘崔百泉,另一个便是他师侄追魂手过彦之。 他二人离了大理后,一心一意要为柯百岁报仇,明知慕容氏武功极⾼,此仇十九难报,还是勇气百倍的寻到了苏州来。打听到慕容氏住在燕子坞,而慕容博却已逝世多年,那么杀害柯百岁的,当是慕容家的另外一人。两人觉得报仇多了几分指望,赶到湖边,刚好和鸠摩智、段誉二人遇上。 崔百泉突然听到段誉的叫声,一愕之下,快步奔将过来,只见一个和尚骑在马上,左手拉住段誉坐骑的缰绳,段誉双手僵直,垂在⾝侧,显是给点中了⽳道,奇道:“小王爷,是你啊!喂,大和尚,你⼲什么跟这位公子爷为难?你可知他是谁?” 鸠摩智自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但想自己从未来过中原,慕容先生的家不易找寻,有这两人领路,那就再好没有了,说道:“我要去慕容氏的府上,相烦两位带路。” 崔百泉道:“请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何以胆敢得罪段氏的小王爷?到慕容府去有何贵⼲?”鸠摩智道:“到时自知。”崔百泉道:“大师是慕容家的朋友么?”鸠摩智道:“不错,慕容先生所居的参合庄坐落何处,霍先生若是得知,还请指引。”鸠摩智听段誉称之为“霍先生”还道他真是姓霍。崔百泉搔了搔头⽪,向段誉道:“小王爷,我开解你手臂上的⽳道再说。”说着走上几步,伸手便要去替段誉解⽳。 段誉心想鸠摩智武功⾼得出奇,当世只怕无人能敌,这崔过二人是万万打他不过的,若来妄图相救,只不过枉送两条 ![]() ![]() 崔百泉和过彦之听说这和尚打败了保定帝等⾼手,心中已是一惊,待听说他是慕容氏的知 ![]() ![]() ![]() ![]() ![]() 段誉大叫:“两位快走,你们打他不过的。” 鸠摩智淡淡一笑,说道:“真要动手么?”崔百泉道:“这一场架,叫做老虎头上拍苍蝇,明知打你不过,也得试上一试,生死…啊唷,啊唷!” “生死”什么的还没说出口,鸠摩智已伸手夺过过彦之的软鞭,跟着拍的一声,翻过软鞭,卷着崔百泉手中的金算盘,鞭子一扬,两件兵刃同时脫手飞向右侧湖中,眼见两件兵刃便要沉⼊湖底,那知鸠摩智手上劲力使得恰到好处,软鞭鞭梢翻了过来,刚好 ![]() ![]() 鸠摩智双手合什,说道:“有劳两位大驾,相烦引路。”崔过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鸠摩智道:“两位倘若不愿引路,便请示知燕子坞参合庄的途径,由小僧觅路自去,那也不妨。”崔过二人见他武功如此⾼強,而神态却又谦和之极,都觉翻脸也不是,不翻脸也不是。 便在此时,只听得(矣欠)乃声响,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船头滩,笑脫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琊, ![]() 段誉在大理时诵读前人诗词文章,于江南风物早就深为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崔百泉和过彦之虽大敌当前,也不噤转头向她瞧了两眼。 只有鸠摩智视若不见,听如不闻,说道:“两位既不肯见告参合庄的所在,小僧这就告辞。” 这时那少女划着小舟,已近岸边,听到鸠摩智的说话,接口道:“这位大师⽗要去参合庄,阿有啥事体?”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満脸都是温柔,満⾝尽是秀气。 段誉心道:“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其实这少女也非甚美,比之木婉清颇有不如,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鸠摩智道:“小僧 ![]() ![]()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你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叫我阿碧好哉!”她一口苏州土⽩,本来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尽量加上了些官话,鸠摩智与段誉等尚可勉強明⽩。当下鸠摩智恭恭敬敬的道:“不敢!”(按:阿碧的吴语,书中只能略具韵味而已,倘若全部写成苏⽩,读者固然不懂,鸠摩智和段誉加二要弄勿清慡哉。) 阿碧道:“这里去燕子坞琴韵小筑,都是⽔路,倘若这几位通通要去,我划船相送,好(口伐)?”她每问一句“好(口伐)”都是殷勤探询,软语商量,教人难以拒却。 鸠摩智道:“如此有劳了。”携着段誉的手,轻轻跃上小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阿碧向鸠摩智和段誉微微一笑,似乎是说:“真好本事!” 过彦之低声道:“师叔,怎么?”他二人是来找慕容氏报仇的,但弄得如此狼狈,实在好不尴尬。 阿碧微笑道:“两位大爷来啊来到苏州哉,倘若无不啥要紧事体,介末请到敞处喝杯清茶,吃点点心。勿要看这只船小,再坐几个人也勿会沉格。”她轻轻划动小舟,来到柳树之下,伸出纤手收起了算盘和软鞭,随手拨弄算珠,铮铮有声。 段誉只听得几下,喜道:“姑娘,你弹的是‘采桑子’么?”原来她随手拨动算珠,轻重疾徐,自成节奏,居然便是两句清脆灵动的“采桑子”阿碧嫣然一笑,道:“公子,你精通音律,也来弹一曲么?”段誉见她天真烂漫,和蔼可亲,笑道:“我可不会弹算盘。”转头向崔百泉道:“霍先生,人家把你的算盘打得这么好听。” 崔百泉涩然一笑,道:“不错,不错。姑娘真是雅人,我这门最俗气的家生,到了姑娘手里,就变成了一件乐器。”阿碧道:“啊哟,真正对勿起,这是霍大爷的么?这算盘打造得真考究。你屋里一定 ![]() 阿碧左手拿着软鞭鞭梢提⾼了,右手五指在鞭上一勒而下,手指甲触到软鞭一节节上起凸的棱角,登时发出叮、玲、东、珑几下清亮的不同声音。她五指这么一勒,就如是新试琵琶一般,一条斗过大江南北、黑道⽩道英豪的兵刃,到了她一只洁⽩柔嫰的手中,又成了一件乐器。 段誉叫道:“妙极,妙极!姑娘,你就弹它一曲。”阿碧向着过彦之道:“这软鞭是这位大爷的了?我 ![]() 阿碧好好的卷拢软鞭, ![]() 崔百泉和过彦之 ![]() 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了一庄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接天。过彦之更是暗暗心惊:“这大湖想必就是太湖了。我和崔师叔都不会⽔ ![]() 阿碧向段誉瞧了一眼,笑道:“我弹着好⽩相,又算啥绝技了?段公子这样风雅,听仔笑啊笑煞快哉,我勿来。” 崔百泉从过彦之手中取过软鞭, ![]() ![]() 阿碧五指弹抹之际,尚有余暇腾出手指在金算盘上拨弄,算盘珠的铮铮声夹在软鞭的玎玎声中,更增清韵。便在此时,只见两只燕子从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段誉心想:“慕容氏所在之处叫做燕子坞,想必燕子很多了。” 只听得阿碧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 ![]() 段誉听她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 ![]() 阿碧一曲既罢,将算盘和软鞭还了给崔过二人,笑道:“唱得不好,客人勿要笑。霍大爷,向左边小港中划进去,是了!” 崔百泉见她 ![]() ![]() 段誉一双手虽能动弹,但⽳道被点之后全无半分力气,连一枚红菱的硬⽪也无法剥开。阿碧笑道:“公子爷勿是江南人,勿会剥菱,我拨你剥。”连剥数枚,放在他掌中。段誉见那菱⽪⾁光洁,送⼊嘴中,甘香慡脆,清甜非凡,笑道:“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一般。”阿碧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红菱,今朝倒是第一趟听到,多谢公子啦!” 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指引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中穿了过去。这么一来,连鸠摩智也起了戒心,暗暗记忆小舟的来路,以备回出时不致 ![]() ![]() 如此曲曲折折的划了两个多时辰,未牌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阿碧道:“到了!霍大爷,累得你帮我划了半⽇船。”崔百泉苦笑道:“只要有红菱可吃,清歌可听,我便这么划他十年八年船,那也不累。”阿碧拍手笑道:“你要听歌吃菱,介末 ![]() 崔百泉听到她说“在这湖里一辈子勿出去”不由得矍然一惊,斜着一双小眼向她端相了一会,但见她笑昑昑的似乎全无机心,却也不能就此放心。 阿碧接过木桨,将船直向柳 ![]()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鸠摩智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阿碧头摇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 鸠摩智一听,心头有气,脸⾊微微一沉。他是吐蕃国护国法王,⾝份何等尊崇?别说在吐蕃国大受国主礼敬,即是来到大宋、大理、辽国、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国君主也必待以贵宾之礼,何况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 ![]() 崔百泉问道:“你阿朱姊姊是谁?”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伊只比我大一个月,介末就摆起阿姊架子来哉。我叫伊阿姊,介末叫做呒不法子,啥人教伊大我一个月呢?你用勿着叫伊阿姊,你倘若叫伊阿姊末,伊越发要得意哩。”她咭咭咯咯的说着,语声清柔,若奏管弦,将四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段誉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満纤细绒⽑。段誉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満嘴清香,⾆底生津。鸠摩智和崔、过二人见茶叶古怪,都不敢喝。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舂”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鸠摩智向在西域和吐蕃山地居住,喝惯了苦涩的黑⾊茶砖,见到这等碧绿有⽑的茶叶,不免疑心有毒。 四⾊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段誉赞道:“这些点心如此精致,味道定是绝美的了,可是教人又怎舍得张口去吃?”阿碧微笑道:“公子只管吃好哉,我们还有。”段誉吃一件赞一件,大快平生。鸠摩智和崔过二人却仍不敢食用。段誉心下起疑:“这鸠摩智自称是慕容博的好友,如何他也处处严加提防?而慕容庄上接待他的礼数,似乎也不大对劲。” 鸠摩智的耐心也真了得,等了半天,待段誉将茶⽔和四样糕点都尝了个遍,赞了个够,才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姊姊。” 阿碧笑道:“阿朱的庄子离这里有四九⽔路,今朝来不及去哉,四位在这里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听香⽔榭’。”崔百泉问道:“什么四九⽔路?”阿碧道:“一九是九里,二九十八里,四九就是三十六里。你拨拨算盘就算出来哉。”原来江南一带,说道路程距离,总是一九、二九的计算。 鸠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径自送我们去听香⽔榭,岂不慡快?”阿碧笑道:“这里呒不人陪我讲闲话,闷也闷煞快。好容易来了几个客人,几花好?介末总归要留你们几位住上一⽇。” 过彦之一直沉着气不说话,这时突然霍地站起,喝道:“慕容家的亲人住在那里?我过彦之上参合庄来,不是为了喝茶吃饭,更不是陪你说笑解闷,是来杀人报仇、流⾎送命的。姓过的既到此间,也没想再生出此庄。姑娘,请你去说,我是伏牛派柯百岁的弟子,今⽇跟师⽗报仇来啦。”说着软鞭一晃,喀喇喇一声响,将一张紫檀木茶几和一张湘妃竹椅子打成了碎片。 阿碧既不惊惶,也不生气,说道:“江湖上英雄豪杰来拜会公子的,每个月总有几起,也有很多像过大爷这般凶霸霸、恶狠狠的,我小丫头倒也呒没吓煞…” 她话未说完,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手中撑着一 ![]() 崔百泉纵⾝离椅,和过彦之并肩而立,喝问:“我师兄柯百岁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下?” 段誉见这老人弓 ![]() 过彦之一到苏州,立时便想到慕容氏家中去大杀大砍一场,替恩师报仇,只是给鸠摩智夺去兵刃,折了锐气,再遇上阿碧这样天真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満腔怨愤,无可发怈,这时听这老人说话无礼,软鞭挥出,鞭头便点向他后心。他见鸠摩智坐在西首,防他出手⼲预,这一鞭便从东边挥击过去。 那知鸠摩智手臂一伸,掌心中如有磁力,远远的便将软鞭抓了过去,说道:“过大侠,咱们远来是客,有话可说,不必动武。”将软鞭卷成一团,还给了他。 过彦之満脸 ![]() 鸠摩智向那老人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那老人裂嘴一笑,说道:“老头儿是公子爷的老仆,有什么尊姓大名?听说大师⽗是我们故世的老爷的好朋友,不知有什么吩咐。”鸠摩智道:“我的事要见到公子后当面奉告。”那老人道:“那可不巧了,公子爷前天动⾝出门,说不定那一天才回来。”鸠摩智问道:“公子去了何处?”那老人侧过了头,伸手敲敲自己的额角,道:“这个么,我可老胡涂了,好像是去西夏国,又说什么辽国,也说不定是吐蕃,要不然便是大理。” 鸠摩智哼了一声,心中不悦,当时天下五国分峙,除了当地是大宋所辖,这老人却把其余四国都说全了。他明知道老人是假装胡涂,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等公子回来了,请管家带我去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尽故人之情。” 那老人双手 ![]() 段誉哈哈一声,笑了出来。阿碧忙向鸠摩智道:“大师⽗,你勿要生气,老⻩伯伯是个老胡涂。他自以为聪明,不过说话总归要得罪人。” 崔百泉拉拉过彦之的⾐袖,走到一旁,低声道:“这贼秃自称是慕容家的朋友,但这儿明明没将他当贵客看待。咱们且别莽撞,瞧个明⽩再说。”过彦之道:“是!”两个回归原座。但过彦之本来所坐的那只竹椅已给他自己打碎,变成了无处可坐。阿碧将自己的椅子端着送过去,微笑道:“过大爷,请坐!”过彦之点了点头,心想:“我纵能将慕容氏一家杀得⼲⼲净净,这个小丫头也得饶了。” 段誉当那老仆进来之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件事十分别扭,显得非常不对,但什么事情不对,却全然说不上来。他仔细打量这小厅中的陈设家俱,庭中花木,壁上书画,再瞧阿碧、鸠摩智、崔百泉、过彦之四人,什么特异之处都没发见,心中却越来越觉异样。 过了半晌,只听得脚步声响,內堂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子,脸⾊焦⻩,亥页下留一丛山羊短须,一副精明能⼲的模样,⾝上⾐着颇为讲究,左手小指戴一枚汉⽟斑指,看来便是慕容府中的管家了。这瘦子向鸠摩智等行礼,说道:“小人孙三拜见各位。大师⽗,你老人家要到我们老爷墓前去拜祭,我们实在感 ![]() 他说到这里,段誉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心中一动:“奇怪,奇怪。” 当先前那老仆来到小厅,段誉便闻到一阵幽雅的香气。这香气依稀与木婉清⾝上的体香有些相似,虽然颇为不同,然而总之是女儿之香。起初段誉还道这香气发自阿碧⾝上,也不以为意,可是那老仆一走出厅堂,这股香气就此消失,待那自称为孙三的管家走进厅来,段誉又闻到了这股香气,这才领会到,先前自己所以大觉别扭,原来是为了在一个八九十岁老公公的⾝上,闻到了十七八岁小姑娘的体香,寻思:“莫非后堂种植了什么奇花异卉,有谁从后堂出来,⾝上便带有幽香?要不然那老仆和这瘦子都是女子扮的。” 这香气虽令段誉起疑,其实气息极淡极微,鸠摩智等三人半点也没察觉。段誉所以能够辨认,只因他曾与木婉清在石室中经历了一段奇险的时刻,这淡淡的处女幽香,旁人丝毫不觉,于他却是铭心刻骨,比什么麝香、檀香、花香还更強烈得多。鸠摩智內功虽然深厚,但一生严守⾊戒,红颜绿鬓,在他眼中只是⽩骨骷髅,香粉胭脂,于他鼻端直同脓⾎秽臭,浑不知男人女子体气之有异。 段誉虽然疑心孙三是女子所扮,但瞧来瞧去,委实无半点破绽,此人不但神情举止全是男人,而且形貌声音亦无丝毫女态。忽然想起:“女子要扮男人,这喉结须假装不来。”凝目向孙三喉间瞧去,只见他山羊胡子垂将下来,刚好挡住了喉头。段誉站起⾝来,假意观赏壁上的字画,走到孙三侧面,斜目偷睨,但见他喉头毫无突起之状,又见他 ![]() ![]() ![]() 鸠摩智叹道:“我和你家老爷当年在川边相识,谈论武功,彼此佩服,结成了好友。没想到天妒奇才,似我这等庸碌之辈,兀自在世上偷生,你家老爷却遽赴西方极乐。我从吐蕃国来到中土,只不过为了故友情重,要去他墓前一拜,有没有人还礼,那又打什么紧?相烦管家领路便是。”孙三皱起眉头,显得十分为难,说道:“这个…这…”鸠摩智道:“不知这中间有何为难之处,倒要请教。” 孙三道:“大师⽗既是我家老爷生前的至 ![]() 这副神气却全然是个少女的模样,睁着圆圆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骨溜溜的一转,虽然立即垂下眼⽪,但段誉一直就在留心,不由得心中一乐:“这孙三不但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年轻姑娘。”斜眼瞧阿碧时,见她 ![]() 鸠摩智叹道:“世人险诈者多而诚信者少,慕容先生不愿多跟俗人结 ![]() 段誉暗暗好笑:“所谓‘当着和尚骂贼秃’,当真是半点也不错。”又想:“这个贼秃仍然半点不动声⾊,越是大奷大恶之人,越沉得住气。这贼秃当真是非同小可之辈。” 鸠摩智道:“你家老爷这几句遗言,原很有理。他生前威震天下,结下的仇家太多。有人当他在世之时奈何他不得,报不了仇,在他死后想去动他的遗体,倒也不可不防。” 孙三道:“要动我家老爷的遗体,哈哈,那当真是‘老猫闻咸鱼’了。”鸠摩智一怔,问道:“什么‘老猫闻咸鱼’”?孙三道:“这叫做‘嗅鲞啊嗅鲞’,就是‘休想啊休想!’”鸠摩智道:“嗯,原来如此。我和慕容先生知己 ![]() 孙三道:“实实在在,这件事小人作不起主,若是违背了老爷遗命,公子爷回家后查问起来,可不要打折小人的腿么?这样吧,我去请老太太拿个主意,再来回复如何?”鸠摩智道:“老太太?是那一位老太太?”孙三道:“慕容老太太,是我家老爷的叔⺟。每逢老爷的朋友们来到,都是要向她磕头行礼的。公子不在家,什么事便都得请示老太太了。”鸠摩智道:“如此甚好,请你向老太太禀告,说是吐蕃国鸠摩智向老夫人请安。”孙三道:“大师⽗太客气了,我们可不敢当。”说着走进內堂。 段誉寻思:“这位姑娘精灵古怪,戏弄鸠摩智这贼秃,不知是何用意?”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佩(亻换为王)环玎铛(钅换为王),內堂走出一位老夫人来,人未到,那淡淡的幽香已先传来。段誉噤不住微笑,心道:“这次却扮起老夫人来啦。”只见她⾝穿古铜缎子袄裙,腕戴⽟镯,珠翠満头,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皱纹甚多,眼睛 ![]() ![]() 那老夫人撑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堂上,说道:“阿碧,是你家老爷的朋友来了么?怎不向我磕头?”脑袋东转西转,像是两眼昏花,瞧不见谁在这里。阿碧向鸠摩智连打手势,低声道:“快磕头啊,你一磕头,太夫人就⾼兴了,什么事都能答允。”老夫人侧过了头,伸手掌张在耳边,以便听得清楚些,大声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人家磕了头没有?” 鸠摩智道:“老夫人,你好,小僧给你老人家行礼了。”深深长揖,双手发劲,砖头上登时发出咚咚之声,便似是磕头一般。 崔百泉和过彦之对望一眼,均自骇然:“这和尚的內劲如此了得,咱们只怕在他手底走不了一招。”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如今这世界上奷诈的人多,老实的人少,就是磕一个头,有些坏胚子也要装神弄鬼,明明没磕头,却在地下弄出咚咚的声音来,欺我老太太瞧不见。你小娃儿很好,很乖,磕头磕得响。” 段誉忍不住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老夫人慢慢转过头来,说道:“阿碧,是有人放了个庇么?”说着伸手在鼻端扇动。阿碧忍笑道:“老太太,不是的。这位段公子笑了一声。”老夫人道:“断了,什么东西断了?”阿碧道:“不是断了,人家是姓段,段家的公子。”老夫人点头道:“嗯,公子长公子短的,你从朝到晚,便是记挂着你家的公子。”阿碧脸上一红,说道:“老太太耳朵勿灵,讲闲话阿要牵丝扳藤?” 老夫人向着段誉道:“你这娃娃,见了老太太怎不磕头?”段誉道:“老太太,我有句话想跟你说。”老夫人问道:“你说什么?”段誉道:“我有一个侄女儿,最是聪明伶俐不过,可是却也顽⽪透顶。她最爱扮小猴儿玩,今天扮公的,明儿扮⺟的,还会变把戏呢。老太太见了她一定 ![]() 这老夫人正是慕容府中另一个丫头阿朱所扮。她乔装改扮之术神乎其技,不但形状极似,而言语举止,无不毕肖,可说没半点破绽,因此以鸠摩智之聪明机智,崔百泉之老于江湖,都没丝毫疑心,不料段誉却从她⾝上无法掩饰的一些淡淡幽香之中发觉了真相。 阿朱听他这么说,吃了一惊,但丝毫不动声⾊,仍是一副老态龙钟、耳聋眼花的模样,说道:“乖孩子,乖孩子,真聪明,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精乖的孩子。乖孩子别多口,老太太定有好处给你。” 段誉心想:“她言下之意要我不可揭穿她底细。她在对付鸠摩智这贼秃,那是朋友而非敌人。”便道:“老夫人尽可放心,在下既到尊府,一切但凭老夫人吩咐便是。” 阿朱说道:“你听我话,那才是乖孩子啊。好,先对老婆婆磕上三个响头,我决计不会亏待了你。” 段誉一怔,心道:“我是堂堂大理国的皇太弟世子,岂能向你一个小丫头磕头。” 阿朱见他神⾊尬尴,嘿嘿冷笑,说道:“乖孩子,我跟你说,还是向 ![]() ![]() 段誉一转头,只见阿碧抿着嘴,笑昑昑的斜眼瞅着自己,肤⽩如新剥鲜菱,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不噤心中一动,问道:“阿碧姊姊,听说尊府还有一位阿朱姊姊,她…她可是跟你一般美丽俊雅么?”阿碧微笑道:“啊哟!我这种丑八怪算得啥介?阿朱姊姊倘使听得你直梗问法,一定要 ![]() 段誉道:“老夫人本来必定也是一位国⾊天香的美人。老实说,对我有没有好处,我段誉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对美人儿磕几个头,倒也是心甘情愿的。”说着便跪了下去,心想:“既然磕头,索 ![]() 阿朱十分 ![]() 阿朱⽩了她一眼,向崔百泉和过彦之道:“这两位客人怎不向老婆子磕头见礼?”过彦之哼了一声,耝声耝气的道:“你会武功不会?”阿朱道:“你说什么?”过彦之道:“我问你会不会武功。倘若武功⾼強,姓过的在慕容老夫人手底领死!如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必跟你多说什么。”阿朱头摇道:“什么蜈蚣百脚?蜈蚣自然是有的,咬人很痛呢。”向鸠摩智道:“大和尚,听说你想去瞧我侄儿的坟墓,你要偷盗什么宝贝啊?” 鸠摩智虽没瞧出她是少女假扮,却也已料到她是装聋作哑,决非当真老得胡涂了,心底增多了几分戒备之意,寻思:“慕容先生如此了得,他家中的长辈自也决非泛泛。”当下装作没听见“掘墓”的话,说道:“小僧与慕容先生是知 ![]() 阿朱与阿碧对看了一眼,均想:“这和尚终于说上正题啦。”阿朱道:“六脉神剑剑谱取得了怎样?取不到又怎样?”鸠摩智道:“当年慕容先生与小僧约定,只须小僧取得六脉神剑剑谱给他观看几天,就让小僧在尊府‘还施⽔阁’看几天书。”阿朱一凛:“这和尚竟知道‘还施⽔阁’的名字,那么或许所言不虚。”当下假装胡涂,问道:“什么‘稀饭⽔饺’?你要香梗米稀饭、 ![]() 鸠摩智转头向阿碧道:“这位老太太也不知是真胡涂,还是假胡涂,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令人心冷?” 阿朱道:“嗯,你的心凉了。阿碧,你去做碗热热的 ![]() ![]() ![]() ![]() 两个小姑娘一搭一挡,尽是胡扯。苏州人大都伶牙利齿,后世苏州评弹之技名闻天下,便由于此。这两个小丫头平素本是顽闹说笑惯了的,这时作弄得鸠摩智直是无法可施。 他此番来到姑苏,原盼见到慕容公子后商议一件大事,哪知正主儿见不着,所见到之人一个个都 ![]() 阿碧道:“慕容老爷已经故世哉。一来口说无凭,二来大师⽗带来这本剑谱,我们这里也呒不啥人看得懂,从前就算有啥旧约,自然是一概无效的了。”阿朱道:“什么剑谱?在那里?先给我瞧瞧是真还是假的。” 鸠摩智指着段誉道:“这位段公子的心里,记着全套六脉神剑剑谱,我带了他人来,就同是带了剑谱来一样。”阿碧微笑道:“我还道真有什么剑谱呢,原来大师⽗是说笑的。”鸠摩智道:“小僧何敢说笑?那六脉神剑的原本剑谱,已在大理天龙寺中为枯荣大师所毁,幸好段公子原原本本的记得。”阿碧道:“段公子记得,是段公子的事,就算是到‘还施⽔阁’看书,也应当请段公子去。同大师⽗有啥相⼲?”鸠摩智道:“小僧为践昔⽇之约,要将段公子在慕容先生墓前烧化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但见他神⾊宁定,一本正经,决不是随口说笑的模样,惊讶更甚。阿碧道:“大师⽗这不是讲笑话吗,好端端一个人,那能拨你随便烧化?”鸠摩智淡淡的道:“小僧要烧了他,谅他也抗拒不得。”阿碧微笑道:“大师⽗说段公子心中记得全部六脉神剑剑谱,可见得全是瞎三话四。想这六脉神剑是何等厉害的功夫,段公子倘若真是会得使这路剑法,又怎能屈服于你?”鸠摩智点了点头,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段公子被我点中了⽳道,全⾝內劲使不出来。” 阿朱不住头摇,道:“我更加半点也不信了。你倒开解段公子的⽳道,教他施展六脉神剑看。我瞧你九成九是在说谎。”鸠摩智点点头,道:“很好,可以一试。” 段誉称赞阿碧美貌,对她的弹奏歌唱大为心醉,阿碧自是 ![]() ![]() 只见他伸出手掌,在段誉背上、 ![]() ![]() 鸠摩智道:“段公子,慕容老夫人不信你已练会六脉神剑,请你一试⾝手。如我这般,将这株桂花树斩下一 ![]() 崔百泉和过彦之噤不住“啊”的一声惊呼,他二人虽见这番僧武功十分怪异,总还当是旁门左道的琊术一类,这时见他以掌力切断树枝,才知他內力之深,实是罕见罕闻。 段誉头摇道:“我什么武功也不会,更加不会什么七脉神剑、八脉神刀。人家好端端一株桂花树,你⼲么弄毁了它?”鸠摩智道:“段公子何必过谦?大理段氏⾼手中,以你武功第一。当世除了慕容公子和区区在下之外,能胜得过你的,只怕寥寥无几。姑苏慕容府上乃天下武学的府库,你施展几手,请老太太指点指点,那也是极大的美事。”段誉道:“大和尚,你一路上对我好生无礼,将我横拖直拉、顺提倒曳的带到江南来。我本来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但到得姑苏,见到这般宜人的美景,几位神仙一般的姑娘,我心中一口怨气倒也消了。咱们从此一刀两断,谁也不用理谁。” 阿朱与阿碧听他一副书呆子口气,不由得暗暗好笑,而他言语中赞誉自己,也不免芳心窃喜。 鸠摩智道:“公子不肯施展六脉神剑,那不是显得我说话无稽么?” 段誉道:“你本来是信口开河嘛。你既与慕容先生有约,⼲么不早⽇到大理来取剑经?却等到慕容先生仙逝之后,死无对证,这才到慕容府上来罗唣不休。我瞧你啊,乃是心慕姑苏慕容氏武功⾼強,捏造一派谎话,想骗得老太太应允你到蔵书阁中,去偷看慕容氏的拳经剑谱,学一学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的法门。你也不想想,人家既在武林中有这么大的名头,难道连这一点儿耝浅法门也不懂?倘若你只凭这么一番花言巧语,便能骗得到慕容氏的武功秘诀,天下的骗子还少得了?谁又不会来这么胡说八道一番?” 阿朱、阿碧同声称是。 鸠摩智摇头摇,道:“段公子的猜测不对。小僧与慕容先生订约虽久,但因小僧闭关修习这‘火焰刀’功夫,九年来⾜不出户,不克前往大理。小僧的‘火焰刀’功夫要是练不成功,这次便不能全⾝而出天龙寺了。” 段誉道:“大和尚,你名气也有了,权位也有了,武功又这般⾼強,太太平平的在吐蕃国做你的护国法王,岂不甚妙?何必到江南来骗人?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鸠摩智道:“公子倘若不肯施展六脉神剑,莫怪小僧无礼。”段誉道:“你早就无礼过了,难道还有什么更无礼的?最多不过是一刀将我杀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鸠摩智道:“好!看刀!”左掌一立,一股劲风,直向段誉面门扑到。 段誉早已打定了主意,自己武功远不及他,跟他们斗不斗结果都是一样,他要向人证明自己会使六脉神剑,就偏偏不如他之意。因此当鸠摩智以內劲化成的刀锋劈将过来,段誉将心一横,竟然不挡不架。鸠摩智一惊,六脉神剑剑谱要着落在他⾝上取得,决不愿在得到剑谱之前便杀了他,手掌急抬,刷的一阵凉风过去,段誉的头发被剃下了一大片。 崔百泉和过彦之相顾骇然,阿朱与阿碧也不噤花容失⾊。 鸠摩智森然道:“段公子宁可送了 ![]() 段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哈哈一笑,说道:“贪嗔爱 ![]() 鸠摩智突然挥掌向阿碧劈去,说道:“说不得,我先杀慕容府上一个小丫头立威。” 这一招突然而来,阿碧大吃一惊,斜⾝急闪避开,擦的一声响,她⾝后一张椅子被这股內劲裂成两半。鸠摩智右手跟着又是一刀,阿碧伏地急滚,⾝手虽快,情势已甚为狼狈。鸠摩智暴喝声中,第三刀又已劈去。 阿碧吓得脸⾊惨⽩,对这无影无踪的內力实不知如何招架才好。阿朱不暇思索,挥杖便向鸠摩智背心击去。她站着说话,缓步而行,确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这一情急拼命,却是⾝法矫捷,轻灵之极。 鸠摩智一瞥之下便即瞧破了,笑道:“天下竟有十六七岁的老夫人,你到底想骗和尚到几时?”回手一掌,喀的一声,将她手中的木杖震成三截,跟着挥掌又向阿碧劈去。阿碧惊惶中反手抓起桌子,斜过桌面挡格,拍拍两声,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登时碎裂,她手中只剩了两条桌腿。 段誉见阿碧背靠墙壁,已退无可退,而鸠摩智一掌又劈了过去,其时只想到救人要紧,没再顾虑自己全不是鸠摩智的敌手,中指戳出,內劲自“中冲⽳” ![]() ![]() ![]() 顷刻间阿朱、阿碧双双脫险,鸠摩智的双刀全被段誉的六脉神剑接了过去。鸠摩智卖弄本事,又要让人瞧见段誉确是会使六脉神剑的功夫,故意与他內劲相撞,嗤嗤有声。段誉集数大⾼手的修为于一⾝,其时的內力实已较鸠摩智为強,苦在不会半分武功,在天龙寺中所记剑法,也全然不会当真使用。鸠摩智把他浑厚的內力东引西带,只刺得门窗板壁上一个个都是洞孔,连说:“这六脉神剑果然好厉害,无怪当年慕容先生私心窃慕。” 崔百泉大为惊讶:“我只道段公子全然不会武艺,那知他神功如此精妙。大理段氏当真名不虚传。幸好我在镇南王府中没做丝毫歹事,否则这条老命还能留到今⽇么?”越想越心惊,额头背心都是汗⽔。 鸠摩智和段誉斗了一会,每一招都能随时制他死命,却故意拿他玩耍,但斗到后来,轻视之意渐去,察觉他的內劲浑厚之极,实不在自己之下,只不知怎的,使出来时全然不是那回事,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手上有万贯家财,就是不会使用。鸠摩智又拆数招,忽地心动:“倘若他将来福至心灵,一旦豁然贯通,领悟了武功要诀,以此內力和剑法,岂非是个厉害之极的劲敌?” 段誉自知自己的生死已全 ![]() 鸠摩智笑道:“来不及啦。”跨上一步,左手手指伸出,点向段誉的⽳道。段誉叫声:“啊哟!”待要闪避,却那里能够?⾝上三处要⽳又被他接连点中,立时腿双酸⿇,摔倒在地,大叫:“阿朱、阿碧、快走,快走!” 鸠摩智笑道:“死在临头,自⾝难保,居然尚有怜香惜⽟之心。”说着回⾝归座,向阿朱道:“你这位姑娘也不必再装神弄鬼了,府上之事,到底由谁作主?段公子心中记得有全套六脉神剑剑谱,只是他不会武功,难以使用。明⽇我把他在慕容先生墓前焚了,慕容先生地下有知,自会明⽩老友不负当年之约。” 阿朱知道今⽇“琴韵小筑”之中无人是这和尚的敌手,眉头一皱,笑道:“好吧!大和尚的话,我们信了。老爷的坟墓离此有一⽇⽔程。今⽇天时已晚,明晨一早我姊妹亲自送大和尚和段公子去扫墓。四位请休息片刻,待会就用晚饭。”说着挽了阿碧的手,退⼊內堂。 过得小半个时辰,一名男仆出来说道:“阿碧姑娘请四位到‘听雨居’用晚饭。”鸠摩智道:“多谢了!”伸手挽住了段誉的手臂,跟随那男仆而行。曲曲折折的走过数十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几处山石花木,来到⽔边,只见柳树下停着一艘小船。那男仆指着⽔央中一座四面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边”鸠摩智、段誉、崔百泉、过彦之四人跨⼊小船,那男仆将船划向小屋,片刻即到。 段誉从松木梯级走上“听雨居”门口,只见阿碧站着候客,一⾝淡绿⾐衫。她⾝旁站着个⾝穿淡绛纱衫的女郞,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段誉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的神气。阿碧是瓜子脸,清雅秀丽,这女郞是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段誉一走近,便闻到她⾝上淡淡的幽香,笑道:“阿朱姊姊,你这样一个小美人,难为你扮老太太扮得这样像。”那女郞正是阿朱,斜了他一眼,笑道:“你向我磕了三个头,心中不服气,是不是?”段誉连连头摇,道:“这三个头磕得大有道理,只不过我猜得不大对了。”阿朱道:“什么事猜错了?”段誉道:“我早料到姊姊跟阿碧姊姊一般,也是一位天下少见的美人,可是我心中啊,却将姊姊想得跟阿碧姊姊差不多,那知道一见面,这个…这个…”阿朱抢着道:“原来远远及不上阿碧?”阿碧同时道:“你见她比我胜过十倍,大吃一惊,是不是?” 段誉头摇道:“都不是。我只觉老天爷的本事,当真令人大为钦佩。他既挖空心思,造了阿碧姊姊这样一位美人儿出来,江南的灵秀之气,该当是一举用得⼲⼲净净了。那知又能另造一位阿朱姊姊。两个儿的相貌全然不同,却各有各的好看,叫我想赞美几句,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 阿朱笑道:“呸,你油嘴滑⾆的已赞了这么一大片,反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阿碧微微一笑,转头向鸠摩智等道:“四位驾临敝处,呒不啥末事好吃,只有请各位喝杯⽔酒,随便用些江南本地的时鲜。”当下请四人⼊座,她和阿朱坐在下首相陪。 段誉见那“听雨居”四面皆⽔,从窗中望出去,湖上烟波尽收眼底,回过头来,见席上杯碟都是精致的细磁,心中先喝了声采。 一会儿男仆端上蔬果点心。四碟素菜是为鸠摩智特备的,跟着便是一道道热菜,菱⽩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茶叶 ![]() 阿朱道:“你猜是我做的呢,还是阿碧做的?”段誉道:“这樱桃火腿,梅花糟鸭,娇红芳香,想是姊姊做的。这荷叶冬笋汤,翡翠鱼圆,碧绿清新,当是阿碧姊姊手制了。” 阿朱拍手笑道:“你猜谜儿的本事倒好,阿碧,你说该当奖他些什么才好?”阿碧微笑道:“段公子有什么吩咐,我们自当尽力,什么奖不奖的,我们做丫头的佩么?”阿朱道:“啊唷,你一张嘴就是会讨好人家,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好,说我坏。”段誉笑道:“温柔斯文,活泼伶俐,两样一般的好。阿碧姊姊,我刚才听你的软鞭上弹奏,实感心旷神怡。想请你用真的乐器来演奏一曲,明⽇就算给这位大和尚烧成了灰烬,也就不虚此生了。” 阿碧盈盈站起,说道:“只要公子勿怕难听,自当献丑,以娱嘉宾。”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捧了一具瑶琴出来。阿碧端坐锦凳,将瑶琴放在⾝前几上,向段誉招招手,笑道:“段公子,你请过来看看,可识得我这是什么琴。” 始段誉走到她⾝前,只见这琴比之寻常七弦琴短了尺许,却有九条弦线,每弦颜⾊各不相同,沉昑道:“这九弦琴,我生平倒是第一次得见。”阿朱走过去伸指在一条弦线上一拨,镗的一响,声音甚是洪亮,原来这条弦是金属所制。段誉道:“姊姊这琴…” 刚说了这四个字,突觉⾜底一虚,⾝子向下直沉,忍不住“啊哟”一声大叫,跟着便觉跌⼊一个软绵绵的所在,同时耳中不绝传来“啊哟”、“不好”又有扑通、扑通的⽔声,随即⾝子晃动,被什么东西托着移了出去。这一下变故来得奇怪之极,又是急遽之极,急忙撑持着坐起,只见自己已处⾝在一只小船之中,阿朱、阿碧二女分坐船头船尾,各持木桨急划。转过头来,只见鸠摩智、崔百泉、过彦之三人的脑袋刚从⽔面探上来。阿朱、阿碧二女只划得几下,小船离“听雨居”已有数丈。 猛见一人从湖中 ![]() ![]() 阿朱弯着⾝子,扳桨又将小船划出丈许,突然间扑通、扑通几声巨响,小船在⽔面上直抛而起,随即落下,大片湖⽔泼⼊船中,霎时间三人全⾝尽 ![]() 二女仍不住手的扳桨。段誉回头遥望,只见崔百泉和过彦之二人爬上了“听雨居”的梯级,心中正是一喜,跟着叫道:“啊哟!”只见鸠摩智跳⼊了一艘小船。 阿朱叫道:“恶和尚追来啦!”她用力划了几桨,回头一望,突然哈哈大笑。段誉转过头去,只见鸠摩智的小船在⽔面上团团打转,原来他武功虽強,却不会划船。 三人登时宽心。可是过不多时,望见鸠摩智已弄直了小船,急划追来。阿碧叹道:“这个大师⽗实头聪明,随便啥不会格事体,一学就会。”阿朱道:“咱们跟他捉 ![]() 段誉道:“可惜我⾝上⽳道未解,不能帮两位姊姊划船。”阿碧安慰他道:“段公子勿要担心,大和尚追勿着哉。” 段誉道:“这‘听雨居’中的机关,倒也有趣。这只小船,刚好装在姊姊抚琴的几凳之下,是不是?”阿碧微笑道:“是啊,所以我请公子过来看琴。阿朱姊姊在琴上拨一声,就是信号,外头的男佣人听得仔,开了翻板,大家就扑通、扑通、扑通了!”三人齐声大笑。阿碧急忙按住嘴巴,笑道:“勿要拨和尚听得仔。” 忽听得远远声音传来:“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将船划回来。快回来啊,和尚是你们公子的朋友,决不难为你们。”正是鸠摩智的声音,这几句话柔和可亲,令人不由自主的便要遵从他的吩咐。 阿朱一怔,说道:“大和尚叫咱们回去,说决计不伤害我们。”说着停桨不划,颇似意动。阿碧也道:“那么我们回去吧!”段誉內力极強,丝毫不为鸠摩智的声音所惑,急道:“他是骗人的,说的话怎可相信?”只听鸠摩智和蔼的声音缓缓送⼊耳来:“两位小姑娘,你们公子爷回来了,说要见你们,这就快划回来,是啊,快划回来。”阿朱道:“是!”提起木桨掉转了船头。 段誉心想:“慕容公子倘若当真回来,自会出言招呼阿朱、阿碧,何必要他代叫?那多半是慑人心魄的琊术。”心念动处,伸手船外,在湖面上撕下几片菱叶, ![]() 阿朱一定神,失声道:“啊哟,好险!”阿碧也惊道:“这和尚会使勾魄法儿,我们险些着了他的道儿。”阿朱掉过船头,用力划桨,叫道:“阿碧,快划、快划!” 两人划着小船,直向菱塘深处滑了进去。过了好一阵,鸠摩智的呼声渐远渐轻,终于再也听不到了。段誉打手势叫二人取出耳中塞着的菱叶。 阿碧拍拍心口,吁了口长气说道:“吓煞快哉!阿朱姊姊,耐末你讲怎么办?”阿朱道:“我们就在这湖里跟那和尚大兜圈子,跟他耗着。肚子饿了,就采菱挖藕来吃,就是和他耗上十天半月,也不打紧。”阿碧微微一笑,道:“这法子倒有趣。勿晓得段公子嫌勿嫌气闷?”段誉拍手笑道:“湖中风光,观之不⾜,能得两位为伴,作十⽇遨游,就是做神仙也没这般快活。”阿碧抿嘴轻轻一笑,道:“这里向东南去,小河支流最多,除了本地的捉鱼人,随便啥人也不容易认得路。我们一进了百曲湖,这和尚再也追不上了。” 二女持桨缓缓 ![]() 过了良久, ![]() ![]() 她二人说得声如蚊鸣,但段誉內力既強,自然而然听得清清楚楚,听阿碧这么说,当下不敢稍动,假装微微发出鼾声,免得阿碧尴尬。 只听阿朱低声笑道:“段公子困着哉。你解手好了。”阿碧忸怩道:“勿来事格。倘若我解到仔一半,段公子醒仔转来,耐末勿得了。”阿朱忍不住格的一声笑,忙伸手按住了嘴巴,低声道:“有啥勿得了?人人都要解手,唔啥希奇。”阿碧摇摇她⾝子,央求道:“好阿姊,你同我想个法子。”阿朱道:“我遮住你,你解手好了,段公子就算醒转仔,也看勿见。”阿碧道:“有声音格,拨俚听见仔,我…我…”阿朱笑道:“介末呒不法子哉。你解手解在⾝上好哩,段公子闻勿到。”阿碧道:“我勿来,有人在我面前,我解勿出。”阿朱道:“解勿出,介就正好。”阿碧急得要哭了出来,只道:“勿来事格,勿来事格。” 阿朱突然又是格的一声笑,说道:“都是你勿好,你勿讲末,我倒也忘记脫哩,拨你讲三讲四,我也要解手哉。这里到王家舅太太府上,不过半九路,就划过去解手罢。”阿碧道:“王家舅太太不许我们上门,凶是凶得来,拨俚看见仔,定归要给我们几个耳光吃吃。”阿朱道:“勿要紧格。王家舅太太同老太太寻相骂,老太太都故世哉,我同你两个小丫头,呒啥事体得罪俚,做啥要请我们吃耳光?我们悄悄上岸去,解完仔手马上回来,舅太太哪能会晓得?”阿碧道:“倒勿错。”微一沉昑,说道:“格末等歇叫段公子也上岸去解手,否则…否则,俚急起上来,介末也尴尬。” 阿朱轻笑道:“你是就会体贴人。小心公子晓得仔吃醋。”阿碧叹了口气,说道:“格种小事体,公子真勿会放在心上。我们两个小丫头,公子从来就勿会放在心上。”阿朱道:“我要俚放在心上做啥?阿碧妹子,你也勿要一⽇到夜牵记公子,呒不用格。”阿碧轻叹一声,却不回答。阿朱拍拍她肩头,低声道:“你又想解手,又想公子,两桩事体想在一淘,实头好笑!”阿碧轻轻一笑,说道:“阿姊讲闲话,阿要唔轻头?” 阿朱回到船头,提起木桨划船。两女划了一会,天⾊渐渐亮了。 段誉內力浑厚,⽳道不能久闭,本来鸠摩智过得几个时辰便须补指,过了这些时候,只觉內息渐畅,被封住的几处⽳道慢慢松开。他伸个懒 ![]() 阿朱、阿碧两人同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阿朱笑道:“过去不远,便是我们一家姓王的亲戚家里,公子上岸去方便就是。”段誉道:“如此再好不过。”阿朱随即正⾊道:“不过王家太太脾气很古怪,不许陌生男人上门。公子一上岸,立刻就得回到船里来,我们别在这里惹上⿇烦。”段誉道:“是,我理会得。”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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