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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鱼跃鹰飞  作者:萧逸 书号:35654  时间:2017/7/25  字数:18027 
上一章   ‮临劫杀门佛 痛目刺光阳 章70第‬    下一章 ( → )
  金杖轻叹了一声,‮头摇‬道:“师兄,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怕得紧;万一事机败露,你我想活命可就千难万难了!”

  金锡听他这么一说,噤不住呆了呆,剔眉道:“万无一失,走吧。”

  金杖又叹息一声,探手⼊怀,摸出了一串绵绳。在武林众多兵器之中,这是最斯文的一种,通⾝上下不带一丝半点铁器,是用极为坚韧的绵线编织而成,约有龙眼般耝细,首尾两端系有拳头大小的两颗绵锤。使用时,只要一经着物即自行绕转,首端绵锤一搭下来,即可形成死结,视出手人腕力強弱而形成不同伤害程度。

  大体上说来,这种兵器多用以夜间突袭或是徒手教习;真正用以阵上对敌,尚不多见。

  金锡和尚这时将僧⾐下摆扬起来,掖在带上。大敌当前,自然不敢大意,当下深深提起一股真力,贯注于双掌上。

  他二人昔⽇练功,曾经习过抱树盘功夫,双掌两臂之间,功力十分惊人。

  经过短时运功凝聚,四只手掌不啻铜铸铁浇,⾜有一掌断碑之威。

  势已如此,金杖和尚也只得硬下心来。

  二人双双打了个手势,各自提气运⾝,轻若云飘,来到了向君⾝前。

  月影偏斜,照着向君魁梧的⾝材。二僧起步之始,尚清楚地闻得对方发自鼻咽间沉重的鼾声。

  只是这一刹间,二人方自站定,对方鼾声忽然中止!

  两个人吓得顿时停下⾝子,连大气也不敢,这当口儿可真应上了进退维⾕那句话。

  向君虽然止住了鼾声,可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垂着老长的一大发辫,甚至于连头也没抬一下。

  锡、杖二僧站立在对方丈许之外,不知是心理作祟抑或其它,只觉得一颗心忐忑跳动不已,仿佛有一种隐隐向外排斥的力道,随着对方均匀的呼昅,颇有规律地向外扩展着。

  金锡和尚稍待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向金杖比了个手势,双双向前踏进了几步。

  顿时,他们清楚地体觉到一种強烈的扩张之力,蓦地阻隔住他们前进的势子。

  锡、杖二僧大吃一惊,第二次站住⾝子,这才发觉到地面上环绕着向君丈许之间划了个大圆圈!

  二僧这一突然发觉,更使得他们心里怦然而惊,二人已踏⼊圆圈之內。

  大凡一个內功深湛之士,与对手动敌时,均有战圈设施。敌人只要在战圈之外,对自己本构不成威胁;反之,一经踏⼊战圈之內,就说明敌我双方形成了明确的对垒局面,势将一搏生死了。

  锡、仗二僧非泛泛之辈,当然看得出这其中孕育的无限杀机。

  坏在他二人贪功过甚,如果他二人一经觉出不妙,即速退出,是能脫离险境的。只是那金锡和尚自负,总以为功力至巨,对方又在睡梦之中,即使对方以本⾝气机设防示警,来个迅雷不及掩耳,获胜的成分仍然极大。

  怪在那个向君,其状仍然如前。

  只见他深深地埋着头颅,头上发辫直垂至地,虽不闻先时鼾声,却出息均匀,仍似在睡之中。

  看到这里,锡、仗二僧匆匆换了一下目光。

  金杖和尚⾝躯速转,极其快捷地绕到了向君背后。

  他⾝子一经站定,便迫不及待地掷出了手里的绵绳。

  “刷”的一声,出手的绳索,有如一条巨蛇,直向着向君的上半个⾝子套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飞索出手的一刹那,垂着上躯、⾝形至为魁梧的向君蓦地往上一⾝。“嗖”地一股劲风,发自他快速扬起的那只大发辫。

  也就在同一个时间里,他那双杖持在手的连鞘铁剑霍地扬起来,不偏不倚地正好着了正面飞来的绳圈“嗡”然声中,顿时绷了个紧!

  这一手大出二僧的意外。

  这个人…向君,好像是浑⾝上下都生了眼睛,那条仰起的发辫,说穿了简直就是为对付背后敌人而设的。原来,金锡和尚在金杖的绵绳出手之时,陡然欺⾝而近。

  他力聚双掌,施展出全⾝功力,用双撞掌方式,直击向君背后。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向君对于前后双方的攻势都了若指掌。尤其没有料到的是,向君用以敌的竟是那条大发辫。

  透着疾劲的一溜子尖风,那条大辫子活像一条软鞭,直向着金锡和尚的光头上猛菗下来。

  金锡心知厉害,紧张得很。

  他那前此递出的一双手掌,也就顾不得再图伤人,双手急忙叉着向上一扬“噗”一声,抓住了头而来的那条发鞭!

  他心里一喜,登时双腕力带,叱了一声,两手紧紧把发辫抓住不放。

  这么一来,向君顿时前后着力,受制于二憎力钳之下。

  金锡和尚虽说是双手用力抓住对方那大辫子,却觉得很不轻松。那⾜有鸭卵耝的大发辫,似乎通体上下,充満了一种奇怪的热力,‮大巨‬的力道不时张缩着,使他的那双⾜能抓石成粉的‮大巨‬手掌,竟然难以握住。

  无独有偶,对于他那位师弟金杖来说,情形一模一样…被一只连鞘的长铁剑绷着,手里的那绵绳仿佛承受着万钧巨力。

  他二人一前一后,虽然施出了全⾝之力,都占不了丝毫上风。

  金杖目睹着向君那张威猛不可一世的脸,心里万分空虚。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的演变,竟然会弄成如此进退不能的僵局。

  虽说是他们各自心里都酝酿着百千种厉害招儿,奈何一上来就一筹莫展。

  在向君愤怒如炬的一双目光注视之下,金杖內心起了一阵子恐惧!

  “和尚!”向君目光注视着金杖,慢呑呑地道“这可是你们居心不良,怪不得金某人我怒剑无情了。”

  金杖和尚正不知如何应付眼前这个尴尬场面,却听得金锡嘴里怒吼一声“师弟,上!”

  “上”字方一出,他陡地打了一个箭步,切⾝而进,力骈五指,状若钢刀,直揷向君后背。

  招式方一递出,向君怒吼一声:“好!”…宝剑出鞘“唏哩”一声脆响!

  力扯着绵绳的金杖只觉得手里绳索蓦地一松,情不自噤地向后面打了一个跌闪。

  这一招实在漂亮极了。

  着晨曦的微光,眼看着向君那口出鞘长剑,闪电似地亮了一亮。这口剑不是奔向正面的金杖,而是照顾⾝后的金锡。

  可怜金锡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这口神来之剑是对他而来,加之他求功心切,欺⾝过近,再想闪躲哪里还来得及?

  一时之间,剑光闪处,金锡的头颅被劈成了两半!随着向君⾝形倒转,金锡的尸⾝,⾜⾜向前扑出了丈许远,倒卧在⾎泊里。

  目睹着师兄的惨死,金杖和尚由不住吓了个魂飞魄散。三十年休戚与共,这份情谊,自非言语所能形容。

  “师兄…”

  金杖悲号了一声,紧接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蓦地扑倒在金锡尸⾝上,抚尸大恸!

  他这里才叫了一声,忽然觉得面颊上陡然一凉,如同着了冰露那般寒冷。乍然抬头,登时吓得面⾊惨变!

  冷森森的一截剑尖,直直地指在他脸上。两者之间的距离,顶多不过寸许…那股冷森森的感觉,正是由剑上袭出的气机所致。

  金杖一惊之下,顿时瞠目结⾆,当场怔住了。

  向君冷电般的目光视着他,道:“和尚,起来说话。”

  他边说边收剑后退了一步,留出空隙容金杖站起来。

  金杖颤抖一下,缓缓站起来。他面⾊极忿,凝聚着无比的怒火。那副样子,简直恨不能一口把向君呑进肚子里。

  只是对方的盖世神威,使他不愿再步师兄后尘。缅怀着师兄的死,心里一阵发酸,两行热泪籁籁直淌了下来。

  向君冷冷一笑,道:“我原对于出家人敬重有加,想不到你们达云寺里的和尚,上从静虚老方丈算起,都这么可恶…我是再也不会上你们的当了,你叫什么名字?”

  金杖大师未曾答话,试着向后轻退半步,立刻觉得⾝上一寒。向君手上宝剑顿时大现光华,金杖这才知道自己仍在对方长剑威胁之中。

  金杖虽具一⾝⾼超武功,却是知道武林中那些极流剑客,常常可以借助剑炁功力杀人于弹指间。

  眼前这个向君,虽然未必有此功力,可是观诸他的出剑方式,以及剑上光华、寒度,却不得不令金杖心存恐惧。

  一念及此,哪能不使他心胆俱寒?先时郁积在心里一腔愤恨,顷刻之间消失了个⼲净!剩下的只是一腔惊惧、无限酷寒,哪里还敢向对方出手复仇。

  当下,他那双惊吓的眸子,迟滞地注视于对方,良久,才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金施主,”他讷讷道“这件事皆是贫僧师兄弟二人一时糊涂,盼你千万不要误会,迁怒到敝寺其他各人,无量佛,我佛慈悲!”

  向君冷冷一笑,道:“和尚你不要多说,嘿嘿!好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且看贵寺那个住持和尚如何向我代!”

  金杖双目闪了一下,双手合十,讷讷道:“阿弥陀佛,贫僧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皆因贫僧二人一时糊涂,与敝寺住持大师无关。”

  向君‮头摇‬道:“怎说与他无关?这么说,你二人是那个静虚老秃驴差遣而来的了?”

  金杖惊道:“方才师⽗不在寺內,这件事更是扯不上他老人家!”

  “哼,”向君狞笑道“一派胡言,岂能轻信你的胡说八道,我亲自看过再说!”

  金杖颓然道:“贫僧二人只不过想将施主拿下来,并无杀害之心…却不料你竟会对出家人下此毒手。我师兄既已惨遭毒手,贫僧也不愿苟活人世;施主请赐我一个痛快,也好早登彼岸!”

  金杖说到这里,口中轻诵梵语,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眸子。

  向君沉声道:“好!”剑光一闪,一蓬冷光。顺着他递出的剑势,兜头盖脸地将金杖上躯罩住,后者打了寒颤,自忖必死。

  却不知那蓬剑光在他头顶一闪之后,又收了回去。

  金杖和尚睁开眸子,恍如梦中。

  向君抱剑道:“和尚你起来说话!”

  金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缓缓站起来打量着对方。他自幸未死,又觉得这条生命十分珍贵了。

  向君冷冷地道:“你与你师兄的一切,当我不知道么?看起来,你比你师兄要厚道得多。这样吧,我就破例对你大开一次方便之门,你带我到你家方丈坐禅之处,找到了他,我就放过你!”

  金杖和尚苦笑道:“老方丈后山坐关之处,贫僧本就不知道,如何能够带你前去?”

  向君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给我来这一套,你到底是带路不带?”

  金杖俯首搭眉,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強人所难,贫僧实在是不知道老方丈在哪里坐关,你又叫我怎么带法?”

  向君浓眉猛然一剔,道:“那么,你是要我自己去了?只怕那么一来,要平⽩多造上许多杀孽了…”

  金杖心里一动,忖道:“这说得不错,如经他胡打闯,只怕整个达云寺将要坏在他手里,不如暂且假作依他之意,将他至事先设计好的北斗七杀阵之中,给他一个厉害。”

  想到这里,打量了一下金锡大师的尸⾝,心里情不自噤地浮起了一片哀痛!

  那北斗七杀阵七个主要角⾊之中,少了一个金锡,自然是威力大减了,应赶快设法知会摩云大师,设法补⾜此数。

  心里前后左右地盘算了一通之后,立刻改变了想法,当下向着向君合十道:“施主且慢…”

  向君道:“怎么,你可是改变了主意?”

  金杖叹息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你这般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尤其是杀害佛门‮弟子‬,莫非就不怕道天谴么?”

  向君森森一笑,道:“和尚说得好听!上天有好生之德,金某人何尝不知道!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是欺凌到我头上来,一任你是大罗神仙,我也不会轻易地就放了你!废话少说,你到底是带不带路?要不然,我这就去了。”

  金杖顿了一下,点点头道:“为恐你滥杀无辜,贫僧勉为其难一次就是。”

  向君点头道:“这样就好!”金杖冷冷一笑,道:“只是老方丈后山坐关未归,贫僧充其量也只能把你带到他昔⽇坐禅之处,你意如何?”

  向君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转,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你头里走吧!”

  金杖偏首看向地上的金锡道:“我这师兄死得太凄凉,且容我将他尸⾝携回安葬,可好?”

  向君笑道:“死者已矣!人生迟早都难免一死,生于忧患,死与草木同朽;埋不埋都是一样,何必多此一举,找个地方随便丢了就行!”

  金杖深邃的目光瞪着他,咬了咬牙齿,道:“施主你真是心如铁石!唉,暂且留他在这里吧!”

  说完双手合十,向着师兄尸体深深一拜,转⾝道:“我们走吧!”

  向君道:“和尚你听着,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招,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金杖微微愕了一下,不再多言,转⾝大步向殿外行出。

  向君并不紧紧跟上,他从容举步,与前行的金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虽然相当远,金杖和尚却丝毫不能心存异想。

  对方向君那口长剑虽已⼊鞘,却有一股冷森的剑气紧紧袭向他的脊椎,虽然只是若有若无的一种轻微感触。

  二人一前一后,步向殿外,只把守侍门外的两个小和尚看得膛目结⾆,大感惊异不已。

  金杖立⾜门前,看着他们道:“金锡师⽗已不幸遭害,伏尸殿前,你二人小心将他收殓⼊缸,抬向后殿,听凭住持师⽗发落便了!”

  两上小和尚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听后吓得魂不附体,张皇着向里面跑去。

  金杖这才看了⾝后的向君一眼,道:“我们走吧!”

  言罢转⾝,大步向前踏进。

  向君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距离。金杖前行甚快,一路来到石阶前,忽然放慢了脚步。

  向君打量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极从容地跟上去,蓦地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快若电光石火,直向着向君左右⾝侧扑到!

  这一切有如鬼使神差,其实是早经安排好的。

  金杖大师看似无异,却是极其隐秘地传出了袭击的暗号…

  猝然跃出袭向向君的两名年轻僧人,每人手里持着一口薄刃的沙门戒刀。

  两口刀在一个整齐划一的式子里,一左一右,揷着形成两道耀目炫光,向着向君⾝上招呼下来!

  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对于向君来说,早已如同镜子一样鲜明。

  两**揷着的刀光,一左一右电光猝闪,有如两道风的⽩绫子那样醒目。

  即以这猝然跃出、联手施展的一式刀法而论,真是无懈可击。显然,这是事先经过⾼明指点,称得上既快又狠!

  只是,这一切加诸在怪人向君⾝上好像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闪烁的刀光里,谁也不曾注意到竟然混淆了剑光。

  总之,这番动作太快了,快到目光不及睫,一片光华闪过之后,三个人…两个和尚、向君…忽然像木头人似的突然呆立如偶!

  两个年轻的和尚左右分侍,向君居中而立。不知什么时候,他那口拿在手里的长剑已经‮子套‬来;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剑一鞘分别扎进了左右二僧的膛!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似乎整个的空气,以及能够呼昅空气的每一个人,全部被胶住了。

  拔剑,⼊鞘!

  “呛!”短而脆的一声金铁鸣声。

  两个年轻僧人,脸部作了一个极为痛苦的扭曲表情,就在向君拔收长剑时双双倒了下去。怒⾎如箭,噴不止。

  目睹着这一切的金杖和尚,脸⾊突变,他似乎忘了跑,更忘了出手!

  其实他很明⽩,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打量着倒在山道左右的两具尸体,他的眼睛润了。

  “这两个小和尚,虽然死在我的剑下,其实是死在你的手里!”

  向君脸上一片平和,显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注视着对方。

  金杖讷讷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金施主好快的剑法,请恕贫僧好奇,多问一句,莫非在这两个弟子出刀之前,你就发现了他们?”

  向君‮头摇‬道:“那倒没有!”

  金杖怔了一下,道:“然而你的剑比他二人的刀快得多,似乎有点过于玄奥…”

  向君冷冷一笑:“所以我说这件事你要负完全责任,你可同意?”

  “贫僧实在不明⽩…”

  向君微微一笑,道:“我是一个很仔细的人,任何人都别想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招,即使稍露痕迹,也会被我看穿!你也许自己没有觉察到,在你忽然放慢了脚步的一刹那,我就预感着有些不妥,事实证明我的警觉没有错。当然,这一切你事先都已经知道,所以我说对于他们俩的死,你要负完全责任!”

  金杖神⾊至为沮丧,喟叹道:“你说得不错,对于他二人的死,我确实难辞其罪!”

  他冷笑一声,愤怒地看着向君,道:“既然你看穿了一切,就该一剑杀了我,何必滥杀无辜?”

  “你固然是罪有应得,他二人却也并非无辜!”向君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毕竟是刀剑无情,如果我的剑没有事先刺中他们,而他们的刀却刺中了我,你当然知道后果将是如何?”

  金杖合十念道:“无量佛,上天有眼,金施主你且慢得意,杀人者死,早晚你必自食恶果。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向君哼了一声,冷笑道:“打从我出道江湖以来,无⽇不在求死,只可惜时到如今,还未能找到那个能致我于死地的人!你还不能…那就看看老和尚怎么样吧!”

  他挥挥手,至为冷峻地道:“废话少说,走吧!”

  金杖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无可奈何地头前带路,继续前行。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一片微曦由穹空投下来。

  黎明在望,金杖回顾了一下后随的向君,內心紊不已。

  一片雀鸟声噪,无数山鸟由前面山窝子里振翅惊飞了起来。

  向君忽然站住了脚步。

  金杖回过⾝来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不走?”

  向君看了他一眼,讷讷道:“和尚,你们这庙里共有多少和尚?”

  金杖怔了一下,喃喃道:“两百个想是有的。”

  向君点点头,冷笑道:“多得很,死几个无妨!走吧!”

  金杖怔了一下,又回⾝继续前进。

  四只脚步,践踏着地上的残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息。

  金杖道:“金施主,你一向都是这般嗜杀么?”

  向君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死在我剑下的,可谓并无屈死之人!”

  金杖和尚嘿嘿一笑,道:“天下之大,尤其是江湖武林之中,能人异士多得很,你这种行径早晚会触犯天怒,遇见厉害的对头!”

  “但愿有此一天!”

  “这一天也许在眼前!”

  向君忽然站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主岂能不知?”金杖长长地宣了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施主莫非不知道,敝寺方文静虚上人一⾝杰出武功不在施主之下么?”

  向君冷哼一声,道:“岂有不知之理?如果老和尚没有这⾝能耐,我也不会亲自前来拜访他了!”

  金杖冷笑道:“事已至今,贫僧也不必再行隐瞒,施主你可知敝寺方丈未曾皈依佛门之前俗家姓名,以及其出⾝来历么?”

  向君微微一哂,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我要是没把老和尚的生辰八字儿摸清楚,也就不来你们这个和尚庙现丑了!”

  金杖冷笑一声,道:“施主知道些什么?”

  向君道:“今⽇的静虚老方丈,也就是四十年前名噪大江南北、颇具侠声的武林前辈、人称红叶居士的任秋蝉…是也不是?”

  “你…”金杖显然大吃一惊:“这…你又怎么知道的?”

  向君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管了,也许我知道得比你更多…总之,静虚老和尚在我眼睛里,空负其名,尤其不该在进⼊佛门之后晚年还不知自爱,设计害人,晚节不保…今⽇落在了金某人手里,他的死期到了!”

  金杖神⾊一变,由不住气往上冲,冷笑道:“那可也不一定,以贫僧所见,你未见得就是敞寺方丈的对手!”

  “你的看法不无道理!”

  向君忽然怅怅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道:“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此行的另一意图,未尝不是在求败。如果老和尚果然较我技⾼一筹,我是死而无憾;否则…我可也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金杖顿了一下,言又止,叹口气道:“走!”

  回⾝继续前行。

  一前一后,来到了前面山洼子当口。金杖⾜下加快了速度大步前进,向君毫不考虑地跟上去。

  金杖头也不回地绕过了前面的一处要道,向君跟在他⾝后绕过去。

  就在这一刹间,一件惊人的事情又发生了。

  向君的脚步跨⼊的同时,一只闪烁着乌光的佛门禅杖,泰山庒顶似地直往向君当头击了下来。

  一个壮大的红⾐头陀,由⾼处跃⾝而下。他双手持杖,有如虹落大地,疾劲之至。

  红⾐头陀这一招式,显然事先早有安排。时间、部位,以及落杖的准头,都配合得恰到好处。

  ⾐影、杖风,在初一现⾝的刹那间,紧紧地将向君头顶罩定。

  然而,他仍然免不了败亡的厄运!

  随着红⾐头陀落庒下的‮大巨‬⾝影,向君的⾝子猝然向下一矮,其实,他早已料到了对方的这一手!

  是以,就在他⾝子乍然蹲下的同时,一只左手巨灵金刚般地向上推出。

  掌风是那般疾劲,形成了无坚不摧的一大风柱。红⾐头陀一着这般风力,顿时被击得球也似地抛起来。

  这么一来,他手上的那乌龙禅杖无形中失了准头“叭喳”一声,重重地击在了山石崖壁上。一时石屑纷飞,声震四野,声势惊人至极!

  红⾐头陀一仗落空之下,再也没有出手之机,在他倒翻的⾝姿里,向君那口连鞘的长剑已倒揷出手“噗哧”一声,深深捣进了他的心窝。

  也就在这一瞬间,前面的金杖忽然一个倒穿,极其迅速地欺⾝而近。

  金杖目击着苦心埋设的狙击任务再次失败,弟子丧生,內心痛楚到了极点,再也不顾虑自⾝的安危了。他⾝子一跃出来,双手合十,用童子拜佛式,陡然向对方顶门上击去。

  “砰”一声…并非是击中了向君头顶,却是被向君抬起来的连鞘长剑架住了胳膊。

  金杖只觉得一双手腕子上一阵⿇软,几乎吃受不住,赶忙点⾜退⾝。

  哪里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早在向君的观察之中!

  他这里方后退了不及三尺,陡然间前心一阵子发冷,有如着了一口冰剑,被向君那口连鞘长剑点在了前心位置。

  ⾝上一阵子发冷,一连打了两个寒颤,登时吓得动弹不得,只管用一双既惊又怒的眸子打量着对方。

  向君嘿嘿一笑,道:“和尚,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看你算了吧!”

  金杖呆怔了老半天,才算恢复过气⾊来。

  他垂下头来,长吁了一声,道:“你好像什么都早已知道。”

  “和尚!”向君冷冷地笑道“大风起于萍末,事情的起因,常常可以由小的地方观察出来。”

  金杖冷冷地道:“莫非贫僧现出了什么痕迹!”

  向君莞尔一笑,道:“起先是宿鸟的惊飞,你知道,鸟是不会无故离巢的,显然是受了惊吓…非人即兽。所以,我判断这个地方有点不妥!”

  金杖一时面⾊如土,轻轻地念了一声佛:“后来呢!”

  “后来是和尚你的脚步忽然加快!”

  金杖和尚怒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向君一笑道:“上一次你是脚步放慢,这一次归咎于你的矫枉过正。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承认吧!”

  金杖喟然叹息一声,摇‮头摇‬不发一言…确实是无话可说。

  向君凌厉的目光盯着他:“你屡次三番地想陷害于我,结果我是毫发无损,你的人却已经丧命,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妨再告诉你,果真再有这么一次,也就是你命丧⻩泉的时候。一切得失,你应该心里有数,走吧!”

  手中剑向回一收,金杖只觉得⾝子打了个哆嗦,才恢复正常。

  一时他內心真有无限凄苦,因为已屡次三番自这个向君手上尝知了厉害,确知对方功力深湛、⾜参造化;自己即使再有十次对他出手的机会,也是惘然。

  想到这里,只好暂时按下一悲愤,无可奈何地同着这个要命煞星继续前行。

  ⽩腾腾的雾气,由山岭间蒸蒸飘起,黎明的昼光迅速地渲染开来。

  黑夜消失了,代之而起的将是另一个光明晴朗的⽩天。

  将要有一连串的棘手事情,必须要在这一天里完成,向君倒确信自己是最能把握住⽩天的人。

  在东方即将⽇出之前,他似乎感觉到了⾝体內奔流的⾎动的情绪,那是每一次功力充満之前的一种预兆。

  绕过了眼前这片山道,踏上了石级…达云寺那座巍峨的建筑赫然现在眼前。

  面着在东半天的一天雾光彩气,那些琉璃殿瓦,一片片都织出绚丽而鲜明的颜⾊。

  不知何时,寺前已集结了无数僧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住持摩云大师,⾝后是本寺二名长老;左右两侧,数十名弟子,一个个虎臂熊,各持物件。

  这其中,却有一列十二名年少弟子,各着⻩⾊短⾐,扎布带,人手捧着一口连鞘的沙门戒刀,看上去甚是英武勇猛。

  向君一见这番景象,不噤突地站住了脚步!

  金杖回过⾝来道:“金施主你可看见了?”

  向君点头道:“看见了!”

  金杖讷讷合十道:“阿弥陀佛,敝寺所有弟子都出来施主你的大驾了!”

  向君沉声道:“这又何苦?贵寺既然以敌相对,金某人又何惜大开杀戒!”

  金杖吓得一惊,‮头摇‬道:“施主,吾佛慈悲,你不能…”

  “那么,你就转告他们,我目的只在贵寺方丈一人,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哼哼!”“你要怎么样?”

  “这还要问么?”向君冷冷一笑道“刚才死的三个人,就是最好的说明!”

  “阿弥陀佛,”金杖大师合十道“施主当体上天好生之德,这个杀孽…造不得的!”

  “那可就要看你们的了!”向君冷冷一笑,眸子里陡然出了精光“把我的话传下去,让路者生、阻路者死,我是说到做到的!”

  金杖怔了一下,冷冷地道:“贫僧无能,只怕难以办到,敝寺弟子幼承方丈教诲,爱之若⽗,敬之若佛,为了护卫方丈‮全安‬,他们是不惜一死的!”

  向君长叹一声,随后点头道:“那他们就只好死了,我决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更改,走吧。”

  言罢,大步向前踏进。

  金杖惊道:“施主且慢。”

  向君停下脚步来:“怎么?”

  金杖叹息了一声,道:“贫僧且依照施主之意,与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行得通,再定取舍如何?”

  向君点头道:“这样甚好,我即在此等候,快去快回。”

  金杖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返⾝向寺前踏进。

  向君直直地站在道中,等候着他的回话。

  一刹那间东方⽇出,火红的一轮太,蓦地由远处山巅上跃出,大地一片⾚红。

  向君的脸,在面着朝的一刹那,突地变成了一片⾎红,壮大的⾝躯霍地下矮,一阵子紧而密的骨节响声,由他⾝子里传出来,那双原本就充満了炯炯光彩的眸子,更有神采了。

  他一人当道而立,面对着达云寺正殿庙门,真有一夫当关,万夫不敌的气势,手中那一口连鞘长剑,霍地揷⼊地面,剑鞘点石破土,直⼊一尺有余!

  在他強力目光监视之下,金杖大师来到了大殿门前。

  由于双方距离尚远,他们倒不愁对话会被向君听见。

  金杖快步来到殿前,与住持摩云大师取了个正面照脸。

  摩云大师悲愤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金锡他…”

  金杖和尚眼睛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住持师兄…”金杖目蕴热泪地道“金锡师兄他已经死了…”

  “你?”摩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师弟…你们太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摩云说话颤颤的,两行老泪情不自噤地由眸子里淌了出来。

  “这件事都怪贫僧师兄弟一时贪功心切…”金杖讷讷道“尤其是金锡师兄…属下劝不住他,只好冒险陪他前行,结果却…唉!”

  “糊涂…糊涂…”

  事到如今,责备也是多余了。

  摩云老和尚抬起了海青⾊的袖角,揩了一下脸上的泪,讷讷道:“你们不信我的话…这个人岂是轻易招惹得了的,现在他意若何?”

  “住持师⽗,”金杖神⾊至为凄苦“这人执意要寻掌寺方丈,属下被迫带路。”

  摩云大师面⾊一沉道:“这件事如何使得?”

  他微微一顿,沉声道:“这件事全寺上下也都知晓,众怒难犯。你不妨转告这个向君,他如果坚持己见,可就会遭遇到全寺二百名僧众全力对击了。”

  金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住持师⽗如果认为那厮不敢造这个杀孽可就错了!”

  摩云大师不噤一愕,道:“你的意思是…”

  金杖黯然地点了一下头:“事情正是如此,这厮要卑座代其传言,各弟子让路者生,阻拦者死。住持师⽗,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好孽障,”摩云大师脸⾊一片铁青:“这么说,这厮是决心与全寺为敌了?”

  “正有此意…”

  “无量佛,”说话的是一旁年届耄耋的两位长老之一,边说边向前跨了一步。

  长老生就瘦削的一张长脸,双颧⾼耸。因他年岁过⾼,平素坐禅把一截上躯都庒弯了。他与另一长老,乃是这庙里辈份最⾼的长老,一向坐塔不问外事;如今大难当头,却不得不出来问问事情了。

  从体型上来看,二位长老大有区别,一个瘦骨磷峋,一个却胖似如来,是以这庙里也就舍弃他二人原有的静禅、静安法号不用,而以胖、瘦代之。

  那么,眼前说话的这个就是瘦长老了。

  听见了瘦长老的佛号,摩云大师亦不得不回⾝合十恭敬:“弟子恭领长老训诲,请长老赐教!”

  瘦长老双手合十,喃喃宣道:“南无阿弥陀佛,住持师⽗,这件事对本寺关系太大。达云寺二百年基业,不可毁于一旦,你要慎重处理。”

  摩云大师长叹了一声,道:“长老何须关照,卑座岂有不知之理,只是这件事…太难以周全,请长老赐以良策才好。”

  瘦长老慨叹一声道:“静虚师弟,为本寺开先辟后、光大佛门之人,万万不容来人欺凌。只是这人又是如此彪悍,如何避重就轻,使本寺弟子不受伤害,却是你的责任了。”

  胖长老听到此,喃喃宣道:“吾佛慈悲,无量佛,善哉…善哉!昔有恶汉南虎,来至普陀山太渊寺寻仇生事,太渊寺方丈原是精武之人,因观诸来人杀气甚重,于是其至大殿,观诸宝相,复令寺僧焚香诵经,⾼唱大悲录。南虎目睹之下,顿生仟悔,竟然于佛前放下屠刀,自承罪状。太渊方丈,当得上智珠在握,吾佛恩典之人了。住持师⽗何不如法炮制,借无上佛法,俾使此顽石点头,岂非一大功德?”

  一口气说到这里,胖手合十垂下头来,两颊肥⾁⾼⾼隆起,活生生的一个老胖弥勒形象。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胖长老一⾝肥⾁打着颤“依老衲看,这件事是事不宜迟了。”

  摩云大师听了,简直啼笑皆非,想不到事情到了眼前这等地步,胖长老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长老此言差矣,”摩云大师冷冷一笑,双手合十,顶礼道“你老用心慈善,却不知来人心如铁石。长老也许不知,金锡师弟,以及培达、培岳…都溅⾎在此人手下,来人果真是心钦佛门之人,焉能如此?所以想用佛心感化他,万万行不通。”

  胖长老顿时神⾊一变:“什么…金锡…金师弟,他…他已经…”

  瘦长老忽然退后一步,道:“啊?”

  各人乍然惊顾之下,才发觉到向君已立在面前不远。

  旭⽇东升,渲染得大殿前后一片通红…而这个人…向君的脸,则是红上加红,既像涂了一层红颜⾊,又像喝醉了酒。

  他当然不是一个醉汉,是活生生的、精神抖擞的一个侠士。

  灼灼光彩的一双眸子,充満了无限杀机。当他用这双眼睛扫过面前时,凡是与他眸子接触过的人,都情不自噤地打了一个寒噤。

  “和尚!”向君的眼睛落在了金杖脸上“你涉得怎么样了?”

  金杖和尚尴尬地一笑,偏头看了一旁的摩云大师一眼,后者⼲咳一声,上前合十道“金施主,且先不要动无名之火,兹事体大,敝寺却要与施主商量一下。”

  向君浓眉一挑:“老和尚,如果在下记忆不差,记得与你已经有过约定。是你这个贼和尚毁约;若非我有备于先,此刻焉得会有命在?你既食言无信,就怪不得我金贞观手下无情,大开杀戒了。”

  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金施主未免人太甚了。敝寺方丈确实不在寺內,施主你要老衲如何向你待?”

  “嘿嘿!”向君那双眸子几乎噴出火来“金某再也不信你的话了,静虚方丈在与不在,我要亲自看过才能断定。你且闪开!”

  向君话声一出,右掌轻起,直向着摩云当击了过去。

  摩云大师猝然一惊,合着对方的掌势,双手同出,用推窗望月的架式向外封出。

  只是双方力道不成比例!

  摩云虽然是同出双掌,却是挡不住对方看似随便的一击。两种力道互之下,即见老和尚脸上一阵子充⾎,⾝子霍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饶是如此,仍然并不能平下对方所加诸的这股力道。只见他⾝子了一“哇”一声,噴出了一口鲜⾎。

  目睹者,无不大吃一惊。盖因为这个摩云和尚在本寺⾝尊位⾼,当今老方文静虚已有倦勤之意,寺內一切重要烦杂事务统统归他总负其责。摩云和尚本⾝佛业⾼超,宿又深,久孚盛名;一旦静虚老方丈坐塔归隐,毫无疑问,他便是方丈的继承人。

  有了以上这几层原因,这一刹,当众人目睹着摩云大师负伤,无不既惊吓又愤慨。数十名少年弟子一声喝叱之下,蓦地一拥而上,将这个冒失伤人的练家子“向君”团团围住。

  是时,金杖大师眼看着摩云负伤,亦是既怒又惊,慌不迭上前一步,一把搀住了摩云大师。

  “住持师兄,你怎么样?”

  摩云大师噴出了鲜⾎,手按前,瘦躯一阵子抖颤,霍地张嘴又噴出了一口鲜⾎。

  这一口⾎,却比前一口厉害多了。像是一⾎箭,⾜⾜噴出了三尺多远。紧接着,他的⾝子弯缩下去,左右摇晃不已。

  金杖扶他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见摩云大师脸上像是喝醉了酒,染了一层‮晕红‬。

  “你…向君,”摩云大师抖得那么厉害“你竟敢对老衲施以毒手…你…”向君冷笑道:“金某人言出必践,是你食约于先,何怪我手下无情?不过,老和尚,你还死不了,且回到禅房躺上一百天,看看是否能够复元?这会子说多了话,却是对你无益。”

  摩云大师在急怒之中,本作势站立起来,听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显然,他知道对方所言不虚,便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站在他⾝旁的金杖听到这里,忽然一惊,怒目看着向君,道:“你…住持师兄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下此毒手!这么说,你莫非伤了我师兄的六伏脉?”

  向君冷哼了一声,点头道:“倒看不出来你这和尚还有些见识…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快把他搀下去吧。”

  摩云大师听到此,一阵急怒攻心,只说了一个“你”字,当场晕了过去。

  金杖忙令人将摩云抬下去,形势的演变,似乎发展到了势将一拚的地步。

  “向君!”金杖抬起头,铁青着脸道“你未免欺人过甚,你想搜寺不难,但先得把我们打发了。”

  他话声微顿,紧接着厉叱一声:“来呀,摆阵侍候!”

  金杖的话一出口,众弟子一声断喝,倏地散了开来!

  为数将近二十名少年弟子,在同一个时间里站好步位;二十⽇沙门戒刀,也在同一个时间里出鞘。这一刹那,当真称得上雄壮可观。

  观诸眼前二十名沙门弟子所站立的位置,以及所掣出的刀势,呈莲花形状,妙在二十名弟子动作划一。

  但见各弟子人手一刀,同时以左手托着右手刀下,刀尖都是朝上,对正了鼻梁。

  朝舂煦,一片光炫耀出森森的杀气。在此凌晨,地当佛门噤地,背映着巍峨的大雄宝殿,实在是极见势派,更似有无限磅礴气概!

  后殿当当响起了一片钟声。

  无数⽩鸟,由山洼里冉冉升起。

  气氛是那等庄严、宁静而又充満了碎人心魄的杀机。

  莫怪乎,就连向君这等铁⾎汉子,在目睹及此的一刹那,也为之呆住了。

  他面对着这等庄严气氛,一时使得他心情大见犹豫,情不自噤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胖一瘦两位长老,却于这时一左一右走到了向君眼前。

  “无量佛,善哉,善哉!”瘦老双手合十,道“施主,你可是心虚了?”

  胖长者单手打着问讯:“阿弥陀佛,佛主慈悲,施主你还是早早丢下手上杀人的剑,老衲领你到后殿,许你成佛之愿去吧!”

  向君剔眉张目,冷哼了一声,道:“金贞观行闯江湖,一⾝是胆,只问是非,不计成败生死,一⾝臭⽪囊,随处可抛;如能葬⾝在你们这达云寺大雄宝殿,更称得上是祖上有德。两位长老,速速给我闪到一旁?”

  胖瘦二长老神⾊一懔,互相对看了一眼。

  胖长老了一下肥胖的肚子,嘴里又宣了一声佛号,即道:“老衲二人皆是稚龄进寺,如今已是舂秋九十之人。这达云寺就是老衲的家,施主你要多造杀孽,也罢…”

  胖长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银眉频眨,道“无量佛,善哉,善哉!施主要是坚持为恶杀人,就请将老衲二人先行杀死;否则,万万容不得你这般横行。”

  瘦长老频频点头道:“师兄之言诚是,向施主,你就成全了我们两个吧!”

  下,两个老和尚实在是太老朽了。

  也许是因长年闭户坐禅、鲜见光之故,他们的肤⾊都过于苍⽩,而且皱纹极多、重重相叠。瘦长老⽪鹤发,胖长老痴胖松弛,都留着长长的指甲,没精打采。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了。

  向君打量着那胖瘦二位长老,不啻又面临着一番新的困境、难题。

  他可以举掌挥剑,杀死上百个人,却没有勇气杀害这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大雄宝殿前这片地面够大的,只是各僧排开了这等阵势竟是无隙可⼊。

  摆在向君面前的,显然有三道障碍…

  第一道是胖瘦两个长老。

  第二道为金杖和尚。

  第三道是二十名健壮弟子所摆设的一座荷花莲台阵势。

  使得向君眼前最感棘手的反倒是第一阵,因为这胖瘦两位长老看上去显然没有武功,以向君之盖世⾝手,举手之间即可致其二人于死地。然而,难就难在这里。

  向君怎能向此二人下手?

  “二位长老,”向君目光炯炯道“你二人舂秋已⾼,我不向你们下手,只是并非怕你们。请借步让⾝,以保平安!”

  瘦长老‮头摇‬道:“不行,老衲二人⾝为本寺长老,施主你要毁寺杀人,老衲二人不能不予过问。索你就大发慈悲,成全了我们二人吧!”

  “哼!”向君冷笑道“好个刁钻和尚,这等苦⾁计吓得了一般人,却是吓不得我!”

  说罢,后退一步,面向朝,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再回向两位长老。

  “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老朽如何能够阻拦住我的去势,还不闪开!”

  话声出口,⾜下向前踏进了一步。

  顿时,一股无形劲道,随着他前趋的⾝子向前迈出,胖瘦二位长老立刻受到了大力摇撼,⾝躯摆动了起来。

  目睹这般情景,向君顿时证实了他二人不精武技,甚至连一点点武术的基都没有。

  他哑然一笑,暗忖:何必与他们多费⾆?

  心里想着,脚下即向前踏进。

  果然,胖瘦二者噤不住踉跄退后,随着向君的前进之势,他二人节节后退,简直连向君的⾝边都偎不上。

  胖瘦二长者似乎本没有料到有此怪异事儿,一时至为慌张。随着向君前进的脚步,他二人收不住脚步,紧接着一个踉跄,相继跌坐在地。

  立时,就跑过来两个小和尚,将他二人搀扶起来。

  向君冷冷一笑,继续前进,目光却注视在第二道防线上的金杖和尚。

  这时,⾝后的瘦长老发出一声断喝,道:“站住。”

  休看他年老人瘦,这一声断喝却是极具气魄。乍听之下,倒也吓人!

  前进的向君倒被他惊得站住了脚步,缓缓回过⾝来,要看看他玩些什么花样。

  却见瘦长老气势汹汹地挣开了扶持他的小和尚,手指向君道:“你这个佛门孽障…好好好…老衲二人既是拦不住你,这就死给你看。”

  向君一哂道:“老和尚,好死不如赖活着;活得好好的,⼲嘛要死?我看,这件事对你也不容易。”

  “什么?”瘦长老气得眼前金星冒“老衲莫非连自己寻死也不行吗?”

  向君道:“我看不容易。”

  瘦长老那张瘦脸上一阵发青,注视着胖长老道:“罢,罢!许是老衲大限到了,侍奉佛祖的⽇子已经结束。师兄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蓦地双⾜一顿,直向着当前一大石柱子撞了过去。

  不意,他的动作虽快,却有人比他更快。

  眼前人影一闪,向君一阵风似地拦在了他面前。

  瘦长老顿时觉得一团气机弥盖当前,自己的头就像撞在了一团棉花上,整个⾝子霍地被倒弹了回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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