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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傲爷刀  作者:柳残阳 书号:1878  时间:2016/10/5  字数:8163 
上一章   ‮西河转东河今如 章七十三第‬    下一章 ( 没有了 )
  仍是爷儿俩合骑着这乘⻩膘大马,目的是前往“大龙坡”的方家,丢了一个瑶仙,幸好还有个方若丽,这位方大‮姐小‬可得落实把握着,如果也因旷⽇时久,发生变异,君不悔的霉头就算触大啦。

  对君不悔而言,管瑶仙与方若丽在他心目中都占着极重的份量,然而若要仔细分判,方若丽的比重似乎要大一点,在个姓及习惯上两人亦较契合;本来,他尚下不定决心如何取舍,为的是不忍负情,现在却已雨过天晴.尘埃落定,管瑶仙业已主动的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此时正好心怀坦,合会佳人。

  鞍上,吉百瑞倒有些惴惴不宁:

  “依你所说,不悔,那方梦龙算是尽释前嫌,不再记恨于我了?”

  君不悔轻松的道:

  “不错,经过我及小丽的再三劝导,方老伯终于等应勾钩这笔怨隙,化戾气为祥和,他那条腿,算是⽩送给大叔。

  “呸”了一声,吉百瑞啼笑皆非的道:

  “什么光景了,居然还开这等玩笑,要如此调⽪?方梦龙眼看着就是你的老丈人啦,双方一朝结成亲家,休再提这种煞风景的恼人言语,万一刺伤了他令他迫忆前尘往事,对你我却是大有不便!”

  君不悔笑道:

  “这话只是对大叔说着玩,怎能在方伯⽗向前提?大叔放心,言词轻重我还拿捏得准,否则岂非自找⿇烦?”

  吉百瑞感慨的道:

  “我和方梦龙之间的这段梁子,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子烈,火气大,尤其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认为刀就是一切,艺业強弱便代表理直理曲,天打雷电,我就敢以⽩刃相抗,山若咆哮,亦誓以头颅上顶,任是谁招惹了我,不流⾎残命便决不付休…那真是一段失自我的‮狂疯‬岁月啊,如今想想,又是何苦?”

  君不悔低声安慰着他的老叔:

  “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大叔,举凡人,大部有一段或多或少的癫狂⽇子,待到往回看,省悟得出早年的是非功过,也就算明⽩人,辰光长远了,总能冲淡若⼲快与不快的回忆,大叔不须为此自责太甚…”

  吉百瑞叹了口气:

  “那时节,慢说斩人一条腿、便夺下几条命,也不觉有什么愧疚难安,就如同吃大⽩菜般的稀松寻常,但一朝活到我这把年纪,再看到自己作下的孽,心中滋味便又难言;人死了不能复生,肢体断,就永成残缺,那些刀下亡魂或是⾎⾁迸溅的受害者,其痛啮悲愤之情当可想见,真正是不能自抑啊…”

  手上的缓绳轻带,君不悔微微侧过脸来道:

  “想开点,大叔,所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当年你老叱咤江湖,在那种环境里,要的也是这股气势,也由不得你退缩避让,伤在你刀下的人,未见得个个都是冤枉,大叔出刀,亦不一定都是缺理…”

  吉百瑞摇‮头摇‬:

  “等到了‘大龙坡’,我他娘再好生向方梦龙请罪,你们小两口将来要过快活⽇子,老一辈的人便不该存有丝毫芥蒂,断了人家一条腿,补不回那条腿虽是另一码事,但讲几句中听的话却省不得。”

  君不悔道:

  “这都是大叔顾全我们,可也不能大委曲大叔自己。”

  拍了拍君不悔肩膀,吉百瑞笑了:

  “为了你与你媳妇,我老头子受怎么样的屈都不关紧,倒是你们小两口要和乐恩爱,才不枉费我这一片心。”

  君不悔若有所思的道:

  “大叔,你可别把话说得大早,小丽对我有心是不错,但是不是一定能娶到人家还未敢断言,她老子娘只怕尚不知道这回事,揭开了底,如果又像管瑶仙那样来一记当头,就真笑不动了。”

  吉百瑞哼了一声: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就有那等霉法的?同样的漏子会连着逢上两遭?姓管的娘们见异思迁,志节不坚,我不信方家丫头跟她是一路的货!”

  君不悔道:

  “咱们还是多少保留点好,大叔。”

  吉百瑞在鞍上移动了一下坐姿,手捏着‮腿大‬肌⾁,又在眼间轻捶了捶:

  “不要胡思想,这桩事,我有预感,十成十没有问题…不悔呀,到前面那间麦垛子场边停一停,我得下来歇会儿;他娘人一到老便真个不济啦,马上这一‮腾折‬,也酸来背也痛,连庇股都硬⿇了…”

  君不悔刚要回话,却骤见前头那片麦垛子麦杆横飞,人影闪掠,麦垛子连倒数堆,有⾎光映现,也有人滚跌于地,局面似乎正是一场拼杀!

  那边的光景,吉百瑞亦看到了,他眯着眼观望,口里嘀咕着:

  “人就是这么犯不是?大米⽩馍吃撑了,一天到晚便不停的你拼我斗,真也不嫌憎烦?好不容易找着个歇脚处;你看吧,又叫搅了!”

  君不悔注视着那滚跌在地下的人迅速翻跃,注视着那人的对手正连连追杀,而麦垛子掩隐下,好像还有另外两位仁兄在斗,场面热闹的;他目光不移,一边问着吉百瑞:

  “大叔,要不要在这里想歇?”

  吉百瑞似是老兴徒发,蛮有劲头的道:

  “娘的,且凑过去看看再说,保不定是台好戏--”

  ⻩膘大马稍稍加快步速,一眨眼便到了近前,到了近前,君不悔却突的全⾝僵直,背脊梁硬,握缰的双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吉百端立刻就发觉了君不悔的异常反应,他探出上半⾝,关注又惑的问着:

  “你是怎么啦?不悔,有什么不对劲么?”

  君不悔脸⾊苍⽩,呼昅急促,以一种极低极怪的声音道:

  “那是我师⽗和师兄…”

  怔了怔,吉百瑞将视线投注过去,也不由庒下嗓门:

  “你是说任浩同他那横刀夺了你小师妹的宝贝师兄?”

  君不悔点点头,语声艰涩:

  “正是他们…”

  吉百瑞忙道:

  “再说清楚点,场子有拨人在火并,你那鸟的师⽗与师兄是占了上风的一拨,还是落了下风的一拨?”

  咽了口唾沫,君不悔道:

  “是落了下风的一拨。”

  哧哧笑了,吉百瑞开心的道:

  “我就说嘛,凭任浩那几手三脚猫的把式,如何占得了上风?不打他个満地找牙怎么对得起天理?不悔,方才学懒驴滚翻的那一个,可就是任浩?”

  君不悔的表情矛盾又痛苦:

  “是我师⽗…”

  吉百瑞幸灾乐祸的一拍手:

  “来来,下马,下马,这等热闹,怎得不瞧?老子⾼兴了,说不准指点他两招,克敌不必,保命有余。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样的刀法才配称是刀法!”

  君个悔默不作声,陪着吉百瑞下马靠前,这时,落下风的两位越发左支右细,败像毕露,而他们的对手却益见凶狠猛辣,攻势凌厉,胜负之分,眼看已在不远了。

  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师⽗与师兄,君不悔不噤有一股辛酸的感觉--只这段辰光不见,任浩竟是老了,不但人显得苍老,更且憔悴柘槁,气⾊极差,此刻他正在豁尽全力的与他的对手拼搏着,他眉心淌⾎,左肩也一片殷红,仿似受创不轻,汗⽔浸透了他的⾐袍,耝浊的息声,就连寻丈之外的君不悔,亦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头的庞其壮,情况也不见得比他师⽗好到哪里,不知是眼下的败势影响了他,抑或有什么其他的不如意,原本又⽩又俊的庞其壮,竟然黑里泛⻩,瘦了好大一圈,形态容貌间,更显出一股霉气,活脫一副背运命蹙的功架。

  吉百瑞双手背在⾝后,闲闲的道:

  “不悔,你在想什么?”

  君不悔呐呐的道:

  “我…大叔,我不忍…”

  “嗯”了一声。吉百瑞缓缓的道:

  “我就知道你正在这么想,不悔,到底你是个忠厚仁义的孩子,好吧,我同意你的意思。”

  君不悔惊喜的道:

  “大叔,大叔是说--?”

  吉百瑞似笑非笑的道:

  “你不是打谱帮你师门一把么?为什么还不去?”

  君不悔形⾊奋的道:

  “多谢大叔周全,大叔不会怪我妇人之仁、恩怨难明吧?”

  嘿嘿一笑,吉百瑞道:

  “要是你无动于衷,才叫恩怨难明呢;小子,快点上,再迟,你那师⽗加师兄就得叠做一堆去啦!”

  君不悔不再犹豫,只一个箭步,已抢到任浩⾝边,刚好碰上任浩那个満脸横⾁又虬髯如戟的凶泼对手挥刀斜斩而至,这人使的是一柄七环刀,刀刃透着红⻩⾊的寒光,舞动之间环震如号,既沉又猛,任浩反应仓皇,正待抛肩回架,君不悔的“傲爷刀”已猝飞倏现,宛若一道晶莹厚实的匹练,急卷暴翻,照面里已将那人出六步,差一点没跌个四仰八叉!

  任浩惊异的望向君不悔,却在一刹的惘之后脫口呼叫:

  “你,你不是不悔么?”

  君不悔鼻端泛酸“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哽咽:

  “徒儿君不悔叩见师⽗…”

  ⽩发苍苍,容颜灰槁的任浩不觉感触万千,悲从中来,他一把将君不悔挽起,嗓调在难以抑止的颤抖着。

  “不侮,不悔,这一阵子你是去了哪里?又怎生碰巧来到此处?要不你适时现⾝来援,为师就叫熊铎这个匹夫糟塌了…”

  君不悔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那个凶神般的熊铎已声如破锣也似叫嚷起来:

  “你们不用忙着叙旧,师⽗是个二流子,做徒弟的还能強到哪一步?老子不怕你们师徒并肩子上,正好一遭宰了,叫你们往曹地府练把式去!”

  任浩气得⽩发飘动,青筋浮额,瞑目如铃中声似裂帛:

  “熊铎,你休要欺人太甚,赶尽杀绝,今天我任氏一脉,便个个横尸溅⾎,也不会向你低头认输,却看你能狂到几时!”

  手中刀“哗啷啷”的一摆,熊铎形态狞厉的暴笑着:

  “死到临头,尚敢吹这等的大气,真是可笑亦复可悲,你任氏一脉算个什么乌?老子通通砍下你们的狗脑袋来当球踢,好叫你们再也不敢赖帐,再也不能依持那几手破烂刀法来挡债!”

  任浩全⾝痉颤,面孔扭曲,却是扁着嘴说不出话来;君不悔目注对方,慢慢上前两步,非常平静也非常安详的道:

  “我师⽗即便欠了你几文钱,你也不合要他老人家用命来抵,放这种霸王债,莫非你自认是武功強、刀口快、保准吃定了?”

  熊铎铎模样狰恶,大言不惭:

  “当然是吃定了,至少吃你们几个窝囊师徒吃定了,娘的个⽪,欠债不还,催他几次,居然给老子拉下脸来,行,你翻脸,老子就宰人,凭情银两不要,却得搁下命来!”

  君不悔淡淡的道:

  “我来了,你谁的命也要不着,姓熊的,却得小心你自家命才是!”

  狂笑一声,熊锋的七环刀竖起,吆喝着道:

  “你们师徒一个鸟样,口把式強过手把式,奈何老子却不甩这一套,见了真章才能分晓谁是大霸天,谁是那缩头的‮八王‬!”

  一直站在麦垛场没有吭声的吉百瑞,这时哼了哼,开口发话道:

  “不悔我儿,这具人熊似的杀胚,我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有气,你要狠一狠,就送他上西天,若是狠不下,便给他带点记号,早早打发了也罢!”

  君不悔回应道:

  “是,我这就送他走路--”

  倏然吼喝若啸,那熊铎倒识得先下手为強的道理,七环刀抖起寒芒如电,九刀合做一刀,威力万钧的抢前攻向君不悔。

  于是“大屠魂”现焉“傲爷刀”的刀锋幻化成迸飞的青虹,倏变为翩掠的魔翼,晶亮的光华四溢,破空的锐势,但闻,‘呛啷”一声脆响,熊锋的七环刀已滴溜溜的抛上了半天,人也宛似陀螺般打着旋转往外摔出,一旋一溜⾎,一转一声号!

  ·

  与庞其壮较手的那个,是个⾝材瘦削,面⾊⼲⻩的中年人物,骤见他的伴当吃亏挨刮,如何能以甘休?这人不声不响,猛然一记侧旋,掩到君不悔⾝侧,一对“锁骨钩”狠揷回绞,冷焰炫闪中,巴不得一家伙将君不悔的脊梁骨抛断。

  君不悔是如法炮制,又一记“大屠魂”奉送给了这位仁兄。

  青蓝⾊的芒彩仿佛一片剔透灿亮的光幕,而光慕中锋刃纵横,织如雨,这位面⾊⼲⻩的朋友便摹然⾝子绷,一头跌出丈许之远,那对“锁骨钩”则只剩下两只把柄握在他手里,秃秃的看上去好不扎眼!

  熊铎与他的伙计,君不悔是一视同仁,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每一位都是前加后背,各片下斤把人⾁下来,⾁虽不多,伤口却不小,⾎糊淋漓的那一团,相当的令人触目心惊。

  咬着牙,熊铎摇摇晃晃的从地下站起来,伸出一只⾎迹斑斑的右手指点着君不悔:

  “好…好杂种…你狠,算你狠…老子走了眼不关紧…早晚仍是我回头来结帐…说…你有种搁下万儿来,便上天下海…老子也拎你得出!”

  君不悔古并不波,毫无火气的道:

  “我叫君不悔。”

  麦垛子场边,吉百瑞大声道:

  “也别忘了我,我叫吉百瑞。”

  熊择听在耳中,方待再摆几句硬话,充充场面,却突的一哆嗦,面上五官都像刹时挪了位置,他忍不住一声呻昑,急步过去扯起他那伙计,惶惶然似丧家之⽝般落荒而去!

  在片刻的僵默之后,任浩面对君不悔,形⾊晦凄黯,语调更显苍凉伤感:

  “你离开家里不久,便遭了一场火,把什么都烧光了,一家大小张着口,⽇子总得往下过,我在万般无奈之下,向庄头李大户借了三千银子做生意,不想一船货朝南运,却在江心遇风翻倾,落得⾎本无归,这李大户屡屡催讨,我拿不出钱来还债,他竟找到他舅子熊铎来迫我,我自忖力弱理亏,争不过人家,只好和你师兄摸出来待到前面‘苏家甸’去,向一位远房表亲多少贷几文还帐,未料熊铎却误以为我们是想赖债隐走,竟在半路上伏好了截杀我们…不悔,若非你及时来援,我与你大师兄,只怕已经遭了对方的毒手!”

  黑着一张面孔的庞其壮,努力牵动着角,挤出一抹何其⼲涩的苦笑:

  “师弟,好久不见了,近况可好?我们都时常惦记着你,生恐你混得不如意,青莲前些时还在念叨,说不知你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

  君不海低沉的道:

  “多谢师门关怀,这段辰光里,我还能将就着厮混,没什么好,却也坏不到哪里,正如师⽗所言,不管怎么着,⽇子总得朝下过…”

  不曾点明,但听话的人心中有数,君不悔是弦外有音。

  庞其壮言又止,却令人体会得出他那份难以言宣的愧疚情怀,同样的,任浩也有点儿讪讪的味道,师门两代。这时居然透着恁般的生疏窘促,也客套得近乎虚饰了。

  吉百瑞仍旧背负双手站在那一头,看样子并没有过来与任浩师徒招呼的意思,他闲散的向四周观望流览,就是不肯多看任浩师徒一眼。

  轻轻咳了一声,任浩有些不安道:

  “不悔,那位老先生,莫非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天刃”吉百瑞?”

  君不悔颔首道:

  “正是他,师⽗。”

  不噤兴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触,任浩竞带着几分腼腆的道:

  “你的刀法大有进展,已非吴下阿蒙,这教你练刀的,可是吉先生?”

  君不悔道:

  “是吉大叔,他整整教我练了三年刀,若不是他老人家,我如今尚不知流落何方,过的是哪种生活…三四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要熬出个顺遂来不容易,但至少徒弟没给师⽗丢人,这是唯一可‮慰自‬的…”

  任浩惨然笑着:

  “为了青莲的事,恐怕你对为师的仍不能释怀吧?”

  君不悔垂下目光,沙沙的道:

  “弟子不敢,原是弟子技不如人,没这个福份,而且事情早成过去,师⽗也不用挂在心上了,只要师兄嫂琴瑟和调,相处融洽,便是一桩美満姻缘…”

  庞其壮哑着声道:

  “我和青莲感情很好,遗憾的是这几年我家亦是家道中落,⼊不敷出,让青莲吃了不少苦,岳⽗又逢上接二连三的不如意事,把人都磨变了形--”

  忽然,吉百瑞在那边开了腔:

  “我说不悔,天⾊不早了,咱们爷俩也该上道了吧?”

  君不悔提⾼声音道:

  “这就来,大叔。”

  任浩局促的道:

  “你去吧,不悔,若是有缘,我们徒师尚有见面之⽇,若是无缘,也就罢了,总之是为师的无能,耽误了你,也害苦了你…”

  君不悔眼眶嘲,喉头哽咽,他匆匆跪下向任浩叩了个响头,站起来一把拉住庞其壮走开几步,将一张对折的银票硬塞在他这位师兄手掌心中,然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便走。

  任浩的萧萧⽩发在风中飘拂,他抬头望向云空,泪光盈盈,脸上的皱褶深叠,角不停的菗搐--无语问苍天,大约就是他如今的写照了吧?

  庞其壮亦僵立无语,此情此景,他又能说什么?

  在抵达“大龙坡”之前,吉百瑞一路上念叨了千百遍,翻来覆去,主要只是两句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对于任浩师徒,他可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总认为他们亏侍了君不悔,排挤过君不悔,而君不悔的以德报怨,他却老怀弥慰,深庆得人,嘴里不提,心中十分得意。

  这,也算是人里的一点私情吧?

  到得方家门前,君不悔亲往叩门,不知怎的,心头却兴起一阵惴惴,油然思起“飞云镖局”那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此地虽则无灯无彩,且颇为安静,一股子悬惶疑虑竟是挥之不去,他忐忑的自问着,莫非管瑶仙扮演的这一台负情记,果真将他的信心伤了?

  门启开,来应门的不是方家的管事方安,也不是其他下人,淡淡的香衬着那张端秀又略显清减的面容,居然是方若丽本人。

  四目相触的一刹,双方的反应却竟一片痴,他们彼此深深的凝视着,定定的对望着,好像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世界一片虚无,穹宇一片浑沌,再没有其他事物存在了!

  这短短的别离,留下的却是如此悸震又深镌的相思,聚首之前不曾感受到这样的,重见之后才知道已然恁般相融相合,密不可分了;君不海情不自噤的伸展双臂,方若丽那么自然的依进他的怀抱,当事人不觉生逆,旁观者不感忸怩,仿佛原本就该是这等的情景才对。

  君不悔轻揽着方若丽的肢,方若丽轻偎在君不悔的肩头,他们絮絮低语着,恍同不见余子,梦游似的步履宛如踏在云彩里,慢慢向里行去--约莫就将开始了吧,哪幸福,那挚情、那美満?

  后面,吉百瑞着急的跟了上来,边嚷嚷着:

  “不悔,不悔,你们这是怎么啦?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莫忘了还有我老头子呀!”

  门侧边,一只手伸了过来,亲切的挽住吉百瑞,吉百瑞赶忙回望,那挽住他的人--赫然竟是方梦龙--那化怨为德、睽违多年的方梦龙!

  吉百瑞一时百感集,尴尬着不知如何启齿是好,方梦龙却携着他的手行往另一个方向,语声和悦真挚,却也是低细的:

  “不要打扰他们小儿辈,百瑞老哥,有我陪着你;睽别多时,咱们可要好好叙上一叙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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