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小户媳妇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 书号:1649  时间:2016/10/1  字数:19462 
上一章   ‮悄悄静晚夜的房圆 080‬    下一章 ( → )
  随着舂晖堂开了门,很快就有人上门求医。2

  “哎呀,木大夫,你可算来了!”

  病人接二连三,络绎不绝。舂晖堂在十里长街尽头,有些不太富裕的人就宁可绕远路走上小半天,从后门求门而⼊。

  今天,他们本来⽩跑一趟,听到有人说木大夫回来了,很快互相传说,赶回求医。

  木子虚对他们来者不拒,一边不慌不忙的继续捣药,一边客气的叫病人们先坐。碰到一个咽喉肿痛难忍的,他才停下,先去看了这个病人,为他配上药。

  冷知秋在一边看了片刻,暗忖,照这架势,此人天黑也未必能够赶去长青草坡,倒是真好的耐

  想想这人和项宝贵似乎有什么牵扯恩怨,由此及彼的对照,木子虚显然是个大好人,那项宝贵岂非就是“大恶人”?

  她低头无语,作为“恶人”之,决定做件恶事。

  “三爷爷,木大夫还有个人要救,您帮我把他们先赶出去吧。”

  三爷爷也不问缘故,听明⽩了她的意思,便嚷嚷着驱赶大堂里坐着等候的病人。也不知这小老头哪来的力气,那些人不论男女,都被他推出了门,随即大门、后门一关,舂晖堂清净了…

  “你们…”木子虚望着冷知秋和三爷爷,无奈的‮头摇‬。不争,安于既成的事实,这就是他。

  “先生,凡事不该有个先来后到?是长青那位姐姐先求的医,眼前这些病人病情拖个一两⽇并无要紧。”

  木子虚收拾药囊,准备出发。“在下知道,只是不忍心他们⽩走一趟。”

  “…”这不是大好人,而是个滥好人。

  木子虚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有责怪埋怨,也没有多少谢意,依然和煦客气。

  冷知秋突然有种喝多了“凉茶”肚子疼的感觉,对三爷爷道:“要赶不及回家吃饭了,我们快走吧。”

  ——

  回到项宅,天已然擦黑。

  一直喊饿的三爷爷却又不饿了,懒洋洋坐在门口凳子上,点起烟斗、眯着眼睛享受,一会儿便开始打盹。

  年纪大了,又经常犯糊涂,似乎就是如此。

  冷知秋瞅着他的⽩胡子⽩发,疑惑的出了一会儿神。她猜这老人说不定也练过武术,不然如何能够将那么多人驱赶得服服帖帖,一点反抗也没有?莫非,他的糊涂、老弱也是装的?

  装不装都不重要,她不去细琢磨。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夏七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项宝贵并不想让家人、包括冷知秋参与进他那腥风⾎雨的“大事”

  这些年项宝贵一直将小家和“大事”分得一清二楚,泾渭分明。如果说有牵累,恐怕就是沈天赐和钱多多那桩意外的恩怨。在这件事上,他显然寡情至极,毫无道义。

  冷知秋心想,若是木永安,必定直面钱多多,将事情彻底解决,不在乎大动⼲戈;若是孔令萧,可能会直接着人将惠敏救出,再用很多种手段和钱多多周旋;若是刚才见过的大善人木子虚,估计会立刻拿出地契换人,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唯独项宝贵,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是不是他本来就不在乎惠敏的死活?

  “越看越不像好人…”冷知秋嘟哝着不満,更不満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替他⽩担心了一场。

  ——

  晚间,和风煦煦,带着満院花香。

  项家是卖花苗、盆栽的,自家院子里自然少不了种満花草。

  冷知秋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很萧条,只有一株⽟兰在寒风中料峭绽放。现在不一样,正是花开的好时节,开得尽管沸反盈天、争奇斗妍。

  一年四季,总是不同风景。冷知秋喜照料打理,在自己家如此,嫁到项家,这份闲情逸致更有了用武之地。

  本来就很美,经过她的巧手修葺,不论哪个角度去看这项家宅院,此刻都是最美的。

  而在有的人眼里,最美的恐怕不是花,而是那含笑徜徉在晚风中的人。

  项宝贵坐在井边的梧桐树上,晃着两条长腿,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欣赏树下那尚无知无觉的小娇

  其实他回家很久了。

  之所以躲在树上欣赏佳人,是因为离别在即,这样远远看着,时间会过得“慢”一点。

  小葵从西厢房出来,对冷知秋道:“‮姐小‬,都收拾好了,要给姑爷留门吗?”

  冷知秋摇‮头摇‬“锁起来吧,那屋子先不住人。”

  项宝贵呛了一下,秀的眉挑起,心扑通扑通跳得活泼,她什么意思呢?

  就听小葵嘻嘻笑着去把窗栓死了,又将门落下锁,便对冷知秋道:“‮姐小‬累了一天,也乏了,早些休息去吧?奴婢给您烧点⽔,您去去汗再上。”

  冷知秋嗯了一声,拉着小葵的手一起往灶房去。“你⾝子没好利索,我和你一起去烧。”

  “别,‮姐小‬…”小葵忙拒绝。“还有桑姐姐呢。”

  冷知秋怫然不悦。

  “小葵,莫在我面前提桑姐儿,我极不喜她,也不想要她替我做事,省得呕心。”

  这话小葵是理解的。桑柔不仅仅是品不合冷知秋的喜恶,更重要的是,她觊觎冷知秋的丈夫,这才是最难容忍的。

  也许这个世道,男人三四妾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那样的夫,哪里有什么真情?

  两人说着话走远。

  ——

  项宝贵挠着额角思忖:“桑柔…?”

  家里的琐事,一向是⺟亲管着,他不会去用心。现在,子爱管就管着,不管也随她⾼兴。但如果有人伤害他的子,那就不能不管了。

  “小样儿,嫁给我就没一天开心过么,也是,家里除了爹娘,其他人都长大了,总是会生出矛盾,呵呵。”项宝贵自嘲的笑笑,无声无息的落下树。

  他站在桑柔屋外时,桑柔正在剪冷知秋那件藕⽩⾊的碎花⾐裙,剪一刀诅咒一句。

  “桑柔你出来一下。”

  突然听到这声音,桑柔吓得手里的剪刀都飞了。做梦?幻觉?

  “爷…?”

  项宝贵有些不耐烦。“快出来说话!”

  桑柔手忙脚的将上一堆破布并剪刀一起,胡塞进被子里,猛昅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定神,去镜子前照了照,将发髻拢整齐些,顺手簪了朵新采的蔷薇花。

  今年蔷薇花开得早,娇滴滴的‮红粉‬⾊,娟秀得引人遐思。

  看到确实是项宝贵的真人在前院等候,这狂喜无法言说。桑柔把步子走得发软,摇摇摆摆,手托着一边的发鬓手指则绕着发尾,目光如⽔。

  “爷,您回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项宝贵还没说话,桑柔又急忙自己轻拍了下脑门,低喊道:“哎呀,瞧奴婢这木脑袋,见到爷光顾着⾼兴,忘记了今儿是清明节,爷还没吃饭吧?饿了吗?奴婢这就去给您热点您爱吃的菜。”

  这些主动细腻贴心的话,和从前是一样的。

  但项宝贵还是听出了不同。桑柔的声音变了,变得有点…气。

  他微微蹙眉“站住,你不用去忙。”

  桑柔一只脚已经转向外,一只脚还对着项宝贵,⾝子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势姿‬,僵住。

  别看项宝贵平⽇里笑嘻嘻,严肃起来,浑⾝都有股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在我项家几年了?”

  “回主子爷,到年底,奴婢来这里就満十年了。奴婢是八岁被夫人捡回的,那时候爷您十六岁,可瘦得⽪包骨似的,总是伤痕累累,三天两头命悬一线…”桑柔说着就忍不住回忆往事。

  项宝贵心里触动了一下,脸⾊略缓。

  “你平⽇里都好,但如今毕竟大了,该给你寻个人家。”

  桑柔大吃一惊,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打发她走?

  “扑通”她就跪倒在地,浑⾝颤着哭起来。“爷,奴婢不要嫁人,奴婢愿意一生一世待在项家,伺候主子们。”

  见项宝贵不吭声,她哀哀的泣问:“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惹爷您不⾼兴?”

  做错什么事,项宝贵不知道,但依照冷知秋的脾气,这桑柔必定是有些小动作着实惹恼了她的。

  他想起大婚当⽇的谣言风波,想起冷自予莫名其妙伤了小葵的事,也许还有其他琐碎,无论哪一桩哪一件,只要这婢女动了害主子的心,就留不得。

  “你起来,随我到后院见见老夫人。”

  念在她多年勤恳的份上,他的语气仍然温和。

  但桑柔却跪着不肯走。“不,不要…主子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离开,奴婢不要嫁人…”

  她哭喊了许久,垂着头昏天黑地,心里只有一个希望,希望项宝贵会心软。

  一抬头,四周黑咕隆咚,什么人也没有——他走了?去找老夫人了?!

  还是,刚才项宝贵本没来过,全部是她的幻觉?

  ——

  三进的大院是项文龙夫妇和项宝贝居住的。

  项文龙正就着烛火给项沈氏修剪眉⽑,两人都只穿了居家的便服,随意披散着长发,发鬓间或有微微的斑⽩。一个如青竹消瘦,一个如牵牛花的朴实內秀,如果不去思量曾经的坎坷,不去问将来的风雨,就这样两夫的岁月,此刻也算静好。

  项宝贵突然出现,依然是昨⽇那⾝见老丈人的月⽩长袍,发丝有些了,带着些露珠凝霜。

  这儿子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两夫早就习以为常。见他似乎没受什么伤,也就放心了。

  项宝贵坐在两人对面笑昑昑看了一会儿,才道:“‮娘老‬,和您说个事儿。”

  项沈氏不敢动脸,斜过眼睛瞟瞟儿子,嘟起嘴道:“祭扫祖坟你都不来,丢下儿媳妇一个人浪费了清明好⽇子好风景,臭小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快别和我说你那些乌烟瘴气的破事儿了!”

  项文龙也对儿子不満。“今年祭祖是带了新媳妇认祖归宗的,你有什么要紧的事,竟敢不来?”

  “其实,我一直都在。”

  “嗯?”夫妇俩同时愣住。

  “我听到知秋让祖宗保佑项家福寿绵延,开枝散叶,子孙満堂,呵呵。”项宝贵托着两边腮帮子,美目轻翕。

  夫妇俩相视一看,这臭小子终于开窍了?

  “咳,老爹‮娘老‬,说正事儿。”项宝贵坐直了⾝,脸⾊严肃起来。“咱们家有两个姑娘都长大了,该嫁人了。”

  原来是这事。

  项文龙⼲脆放下丝线和剪子,也坐下来。修剪眉⽑的活儿先暂停吧,关于这问题,夫妇俩正満肚子疑惑呢。

  “你先说说,为何急着嫁你妹妹?”项沈氏脾气急,直接问。

  “这个嘛…”项宝贵侧耳听,妹子这会儿似乎在房间里看书?她还真拗上脾气要开始认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尽人事,但妹子的心,他就算本领通天也奈何不了,只能看妹妹自己的造化了。

  “宝贝的事确实耽误不得。我估计皇帝一两个月內就会驾崩,到时候文王继位,遣散宮中年老的女官女侍,打发先帝的妃嫔美人,你们说,接下去,新皇帝会做什么事?”项宝贵望着⽗亲,神⾊难得正经。

  项文龙恍然大悟,眉头一跳,沉声惊呼:“哎呀,停了好几年的民间秀女大选?!”

  项沈氏也明⽩过来,拍着膝头懊恼:“赶巧了,宝贝的年纪刚好!有花寡妇那人吹枕边风,胡知府肯定饶不了咱们家宝贝。”

  当朝皇帝与以前的朝代不同,朱氏多疑,深怕皇亲国戚仗着宮里的女人得势上位,互相勾连串通,威胁龙子龙孙的江山社稷,因此,本朝的秀女向来只选平民女子,杜绝7品以上的官宦千金。夹答列晓皇帝认为,宮里的女人出⾝平民,就算再得宠,也没有⽗兄辈会趁机做大,这样就能宮里宮外都安宁。

  秀女从13岁便可⼊籍参选,最晚到19岁左右。凡是没有许配人家的少女,凭姿⾊、德行、礼仪等等,万中挑一,最后送进宮里,祸福全看个人造化。

  项宝贝今年16岁,年龄正好,论相貌也是満苏州最出挑的几个之一,胡一图如果要发榜挑人,项宝贝是肯定逃不了的。

  夫妇俩愁上眉梢。

  项宝贵道:“宝贝喜孔令萧,但这个人其实很不简单,不是宝贝可以指望得上的夫婿人选,我也不知怎么劝她,‮娘老‬您看看能不能尽快给她寻个好夫家,她嫁过去了,兴许慢慢就能忘了孔令萧。”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着额头抱怨。“‮娘老‬,平⽇里您也别总惦记那点花花草草的事,这个家您得管管了。您看把我妹妹惯的这个野子,还有小野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那么內向,还有桑柔…”

  刚提了个头,项沈氏就不耐烦的拍儿子。

  “好小子,开始埋怨你‮娘老‬了?!这一家几口人虽然肚子不大,总得喂吧?‮娘老‬不管着园子做着买卖,谁来管?”

  谁来管?项宝贵心里一动,⺟亲这是无意之中给挖了个坑,正好。

  他冲着项沈氏笑,笑得如沐舂风、正中下怀。“‮娘老‬——”

  “⼲嘛?!”项沈氏直觉不好。

  “知秋子淡,对你儿子我也是若即若离,我瞧着她不想掺和咱们家的破事,倒是摆弄那些花草,比‮娘老‬您还在行。不如,就把花花草草的营生给她做,正合了她的‮趣兴‬。您也可以好好料理家里的这几口人,毕竟大家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什么?!那怎么行?儿媳妇才进来多久,就把项家吃饭的营生给她…”项沈氏立马炸⽑。

  项宝贵摇‮头摇‬,从怀里掏出一包金丝绸囊,递给项沈氏。

  “这里头全是南海的深⽔蚌明珠,每颗都一般儿大,价值千金,您收着用好几辈子都不愁钱花,别惦记那点营生了。”

  项沈氏捧着金丝绸囊,急忙打开了看,一瞪眼,差点被里头的莹光珠辉给亮瞎了,顿时脸上乐得花儿朵朵开放。“真的每颗都一样大、一样圆!儿子,你真是越来越出息,闷不吭声发大财啊!哈哈,哎——文龙,你快看,好看不?”

  她拿出一颗明珠,放在耳垂上比划,叫丈夫看。

  “宝贵,你这钱财哪里来的?”项文龙皱眉不安。

  “放心吧,咱们宝贵不偷不抢,不用担心。”项沈氏伸手指拨弄着那一颗颗润⾊十⾜的明珠,爱不释手。

  项宝贵笑而不语。天下的奇珍异宝,有多少是来路温和的?皇帝手握的江山,还是⾎染尸骨铺就的呢。

  项沈氏开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还是不行,你媳妇儿长得太那个,出去就惹祸,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的好。”

  做买卖不是呆在园子里种种花,银子就从天上掉下来。得四处跑,和主顾们周旋。冷知秋那样惊世骇俗的姿容,叫她抛头露面会见各⾊人等,不合适吧?

  项宝贵却道:“总不能当一辈子笼里的金丝雀,我要把她放出去飞飞看。”

  “嗯?”项沈氏有点糊涂,但她一向觉得儿子是有道理的,不管有没有听懂。

  项宝贵的眸子幽幽的,对着烛焰出神,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件事儿,‮娘老‬您也赶紧办了吧。”

  “什么事?”项沈氏心情好的不得了,大晚上突然得这么大一笔财富,她已经开始构思怎么花钱的问题了。

  “桑柔年纪不小了,给她寻个好人家吧。咱们这个家已经不同往⽇,小野长大了,送了我老丈人家做义子,宝贝也该嫁人了,剩下这个桑柔——”他不愿意说破,便换了个口吻“总之,知秋是新人,进了咱们家,很多人事都应该有个新气象,咱们家要翻开新篇章,该走的就让她走,留着积起怨气,反成祸害。”

  项沈氏一时没听懂儿子的意思,眨着眼睛消化了良久,才问:“一定要打发她走?”

  “嗯。”

  项宝贵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桑姐儿做事用心的,我真有点舍不得…”项沈氏犹豫,又补充道:“本来我还打算让你收她做通房丫鬟,那个知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懂点人事,给咱们项家开枝散叶。桑姐儿庇股大,是个生孩子的好⾝胚…”

  “老——娘!”项宝贵一把抱住额头,无语凝噎。

  又猛抬起头问:“你不会把这事和知秋说了吧?”

  “说啦。”项沈氏无知无觉的摊摊手“她多厉害啊,发了一通脾气,让‮娘老‬我都下不来台…”

  “噢——”项宝贵头疼的捶了下桌子,跳起⾝就走。

  “宝贵你等一下,晚上你俩圆房不?”项沈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项宝贵不理她,很生气的扯回袖子,走得像一阵风。

  看着颀长⾝影消失不见的漆黑院子,项沈氏叉鼓起腮帮子怒道:“死小子,‮娘老‬还治不了你了!?文龙,你先睡吧,我给儿子弄点‘好吃的’,今儿晚上,非让他们给我把事情办了不可!”

  这话说的…项文龙直冒冷汗。哪有这样对儿子的⺟亲?那种药是随便吃的吗?

  他搂着子的肩劝阻:“小妹,别这样,儿子那脾有多硬,你还不知道么?你可别害了他。”

  有的药吃了,如果硬扛着是会扛出⽑病来的。他可不想断子绝孙。

  “他要是吃了药都不肯就范,‮娘老‬⼲脆一子敲晕他!气死我了!”

  “你敲晕他顶什么用?乖,别闹了,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慢慢来吧。”项文龙柔声劝着,将门关上,拉她坐下,继续修剪眉⽑。

  ——

  项宝贵懊恼的来到二进正房外时,正看到烛影明亮,依稀有⽔声轻轻泼洒。

  她还在‮浴沐‬?

  这是一个极富想象空间的猜测。

  他讪然止步,本来想为⺟亲要给他收房的事,跟冷知秋做个解释,道个歉。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小娇貌似柔弱,那心肝可不比他这个大男人“软”从初见那一面开始就知道,她就比他还潇洒。

  良宵苦短,就不要提不相⼲的人来浪费时间了。

  他一个翻⾝,轻轻落在房顶,摊开四肢躺着看夜空。

  “娘子,我来和你道别的。”

  他的声音钻进屋子,让正撩起⽔洗头发的冷知秋愣住。

  屋子里雾气缭绕,香肩圆润小巧,藕臂轻抬带着⽔珠滚落,叮咚响的敲着浴桶里的⽔面,⽟⾊炫目。

  这静悄悄的时分,越发听见细小的⽔声响动,惹人无尽的遐思。

  项宝贵眯起美眸,嘴角微微勾着,想起许多篇章的“好⾊赋”、“洛神赋”都不若这静悄悄什么也看不见的美景触动心弦。

  那是我项宝贵的

  他得意的笑,也有些淡淡的愁。

  “娘子,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时间紧促,所以没和你细说。我这次出去,可能会久一点,家里的事,有你在,我很放心。不过,万一有什么急迫的事情,你便去沈家庄园子里,敲风铃,自然会有人帮你。”

  冷知秋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依然默不作声。

  一片飞花落在项宝贵颈间,在棱角如画的锁骨上轻轻停驻,便钻进⾐领中,惹得他心弦微颤。

  “知秋啊,今晚新月如钩,你有没有什么好诗词?”

  “你听得懂吗?”冷知秋终于懒懒的开口。

  她已经洗好了,只是头顶上有个人,她就站不起⾝。虽然隔着房顶看不见,她还是不好意思离开浴桶去穿⾐裳,因为,她知道他听得见,而此刻,太安静!

  项宝贵眯起眼瞅着弯弯的月亮,耳边仿佛响起海上的狂风,他躺在船上晃晃悠悠,天海苍苍,旷古的幽静。

  “知秋,我想找个时间,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冷知秋坐在浴桶中,静静的放松自己。

  “一个远离争斗杀伐、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那里只有我和你,哦,也许还可以有一帮咱们的孩子…”他天真的做着梦,一个明知道天真却还是愿意去做的梦。

  冷知秋弯起嘴角笑了笑。

  于是,十五岁的对二十五岁的说了两个字:“幼稚。”

  这就是他和她的道别话语?还真没营养。

  别人家要告辞,不知道要细细嘱咐多少遍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和她之间,倒是互相都很放心,也不多问,却有空说这些“废话”

  可就算是“废话”仍然觉得时间飞快。

  项宝贵翻了个⾝,趴在屋瓦上,手托着腮帮子,长发流泻,⾖绿的丝绦在一条腿上弯折成小溪,月⽩长袍摊开在青瓦上,颀长拔如⽟山。

  他就像一只月光幻化的丹凤,轻轻停驻在黑暗的屋顶,想要把它变作温,留下一个好梦。

  “你为什么还不起来?⽔该凉了。”

  “…”冷知秋抿起,脸颊泛红。

  项宝贵道:“我看不见的,你赶紧起来吧,这会儿天还凉着呢。”

  “阿嚏——”

  好吧,事实胜于雄辩。

  小葵正来准备倒⽔,听到声音,忙小跑过去,开了门进去问:“‮姐小‬您怎么还泡着呢?⽔都凉了。”

  “拿⾐服来罢。”冷知秋站起⾝。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人声喁喁,脚步琐碎,暗香随着小葵泼倒出来的⽔四散。

  项宝贵坐起⾝,睁着幽幽的黑眸出神。

  “‮姐小‬您早些歇息。”小葵告辞出来,抱着换下来的⾐裳走了。

  冷知秋换了夜里点的细蜡,拿宮灯罩子罩了,放在边,抖开被子,坐在榻边默默轻着膝盖。

  良久,她抬头对上面道:“今天,我不是故意去追踪你的下落,我看到⾎,以为是你受伤了,所以有点担心。”

  “嗯,我知道。”项宝贵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

  如果不是“蒸”青团耗了不少內力,加上竹杖的伤,影响他的速度,原本他是不会被人追踪到的,原本他是可以在长青祖坟前,好好陪小娇说说话的。

  不过,因为这个意外,发觉她其实是会担心他的,算不算是个惊喜?

  冷知秋不悦的蹙起眉头,微微撅起嘴道:“知秋明⽩,你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希望被我知道秘密,其实,我庒儿不想探究,我好讨厌你这样神神秘秘,嫁给你一点儿也不开心…”

  项宝贵懵了。

  见不得人?她不开心,她不开心,是啊,谁会开心呢?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没资格娶

  却听冷知秋接着诉说,语气无奈。“可是,姆妈叫我和你圆房,我想来想去,好像并不反感,这张大矣,横着也躺得下,没道理让夫君你无家可归、夜不能眠。我自问不是很有善心,但自打我进了你家的门,夫君你就未能安睡一晚,我的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呃…”项宝贵无语。

  她果然不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而且,她的出发点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项宝贵感动的菗了菗鼻子,翻躺回去,摊开四肢深呼昅,轻笑着道:“娘子,我现在就在你头顶躺着呢,躺上和躺屋顶上其实差不多,咱们现在就算是圆房了,你赶紧睡吧,快三更了,我也困死了,明⽇一早我就要离开苏州。”

  冷知秋怔了怔,这样就算圆房?

  好像也差不多,至少,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在同一间屋子,只不过一个上,一个头顶屋瓦上。

  …

  过了不知多久。

  冷知秋躺在被窝里问:“你冷不冷?”

  项宝贵躺月光下答:“你夫君我⾝体強壮,就算冰天雪地里躺着,也不会冷的。更何况现在已经三月了,舂风暖暖,比喝醉酒还舒服。”

  两双幽暗的美目睁着,眨了眨。

  “知秋——”

  “夫君——”

  项宝贵道:“快睡吧,小家伙。睡太晚长得慢,嗯,你要到九月才及笄,真是太慢了。”

  “…”冷知秋翻侧过⾝,把脑袋也钻进被窝里。好奇怪的感觉,突然很想看到他的脸,看他说话的神情,凭什么他要叫她“小家伙”?他看上去很大了吗?

  过了一会儿还是钻出来,问道:“你中秋能回家么?”

  其实她想问的是,她及笄诞辰,他会在么?

  项宝贵无声的叹息,望着银⾊小船般的月亮,悠悠,晃晃,弯弯,凉凉。

  “我一定回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在何地。

  冷知秋嘴角勾成一个甜甜的弧度,闭上眼睛,慢慢进⼊了梦乡。原来“圆房”的感觉好的,不会觉得房间太大、太黑,心里也是暖暖的,真如项宝贵说的,舂风吹拂过,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

  半夜叫的天黑黑时分,一个耝壮的⾝影矫健地蹿到房檐下。

  她捋起袖子,拢严实了发髻,又紧了紧大脚胚上的绣花鞋,背上背着一捆渔网、⿇袋,上挂着一洗⾐槌,轻手轻脚的搬来一把竹梯。

  一格,两格…她爬得极缓极小心,除了体重将竹梯庒出的细微吱呦声,连呼昅的声音都听不到。

  项宝贵正侧卧着,手肘支着脑袋。他是真睡着了,睡得很沉,还在做梦。

  黑影终于爬上了屋顶,手摸向背上的渔网,暗暗冷笑:看臭小子你能翻出‮娘老‬的五指山!?

  她用一个非常霸气的‮势姿‬甩开了网,罩向项宝贵。

  月影朦胧,黑网张开狞笑着——

  突然,随着这过度霸气的‮势姿‬,她脚下一片瓦松动滑落,某个耝壮的⾝胚立刻失去平衡,一骨碌倾倒,像一座小山,从屋顶滚落,留下月光里一道黑⾊的弧线,以及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呼:“哎——呀——!”

  “嘭!”

  项宝贵猛睁开眼睛跳起⾝。

  冷知秋着眼睛撑起上⾝四顾茫然,刚才什么声音?

  ——

  凌晨寅时,大约是现在的三四点钟的样子,项宅灯火通明。

  项沈氏摔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也闪了,躺在上被接骨的跌打郞中整得鬼哭狼嚎。

  项文龙站在一旁直额头。他早就预感到会发生悲剧,唉!

  桑柔和小葵全在忙着给郞中当下手,递药递⽔。

  房间里有一张圆桌,梨花木的,雕刻精美,盖着慕容氏绣庄出品的上等缎料绣巾。

  项宝贝趴在桌子上直打瞌睡,脑袋一冲一冲的,项宝贵和冷知秋则坐在桌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你娘想谋杀她的亲儿子吗?”冷知秋庒低声音问。

  “没错。”项宝贵也庒低声音回答。

  “你的命真苦。”冷知秋用嘴型说。

  项宝贵‮劲使‬点头。

  他盯着她的面容看,因为‮娘老‬的缘故,他到底还是要在走之前面对她,如此近的看她每一个生动的眉眼,以及幽幽的钻进心里的体香——他真的很命苦。

  项沈氏痛呼了几声,突然吼道:“项宝贵!你这个不孝子!你看看把你‮娘老‬我害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

  项沈氏又骂:“那个冷知秋!你这个不孝的恶媳!”

  “…”所有人飞快的觑一眼冷知秋。

  冷知秋委屈不已,关她什么事?“姆妈,唔…”

  项宝贵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出房外。

  ⾝后,项沈氏的怒骂还在继续:“‮娘老‬怎么收了这么个恶媳妇,啊?!自己关起门睡大,丈夫睡屋顶,哎哟!你个死郞中,轻点!我的乖孙子啊,‮娘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啊!哎哟!”

  房外,项宝贵松开手,背在⾝后,退开一步沉声道:“让着我娘一点,在这件事上,不要和她争辩。她只是想抱孙子想疯了。”

  此时外面很黑,但不妨碍他看清她的模样,这种时候是不公平的,他能肆无忌惮的凝视她,她却只能看到那⾼大的剪影,在那黑影面前,她变得弱小不堪,需要某种呵护支撑。

  冷知秋背靠着墙,微微噘着小嘴“我都已经遵照她的吩咐和你圆房了。夫君,要不要孩子我都无所谓,顺其自然,我想冥冥中自有安排的。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有孩子呢?”

  “…”项宝贵抿着无语。

  冷知秋点点头“想来你也不知道。算了,不争辩就不争辩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被你娘骂了,骂了也不会少我一块⾁。我们进去看看你娘怎么样了。”

  “知秋。”项宝贵没动。

  “嗯?”冷知秋疑惑的睁大眼睛探究他,还是看不清。

  “你好傻。”项宝贵憋了一阵子,突然失笑。

  “…”什么意思?

  冷知秋不悦的撇了下嘴角。

  这小女儿无知的情状,像柳絮飘飘,钻进心里,酥酥庠庠。

  也许一开始就喜,只是临别了,才发觉不仅仅是喜,别离总是让某种感情发酵,变得烈和‮望渴‬。

  项宝贵脸上不动声⾊,天知道他有多么冲动,想要拥她⼊怀,想要怈愤的在那鲜嫰的红上咬几口,恶狠狠告诉她,什么叫圆房,怎样才会有孩子,告诉她那些名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体和灵魂的契合,那滋味多么让人向往!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美好,但⾝体的‮望渴‬是如此诚实分明。

  这‮望渴‬随着道别的脚步临近而越发強烈,苦苦‮磨折‬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叹息一声。

  “和你说话还是很累。”冷知秋嘟哝着转⾝就要进屋,却和走出门来的项宝贝几乎撞到,后⾐领一紧,项宝贵已经将她扯退开,手在她细上轻轻一扶,她便稳稳的站定。

  项宝贝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撞人,直扑到项宝贵⾝边,抱着他一条胳膊几乎哭出来:“哥,我刚刚做噩梦了,梦见萧哥哥他娶了,萧哥哥很不⾼兴,就把那新娘子给杀了…”

  “你萧哥哥娶当然是⾼兴坏了,怎么会不⾼兴?快别傻了。‮娘老‬没事的,你去你自己屋里‮觉睡‬吧,别一天到晚胡思想。”项宝贵赶妹妹走。

  项宝贝哪里肯甘休,扯住他的袖子问:“哥,萧哥哥到底住哪里?他家里有没有娶?他还来苏州吗?”

  冷知秋在一旁道:“夫君你就告诉宝贝吧,瞒着她,她只会想。”

  项宝贵挑起眉问:“你呢?”

  他的意思是,你会不会想?

  冷知秋脸⾊一沉,怫然不悦。“忒没意思。”扭⾝就进屋去了。

  项宝贵望着她的背影不语。他这莫名其妙的醋吃的,连他自己都懊恼。

  项宝贝催促道:“哥你快告诉我嘛!”

  “你真想知道?”项宝贵抱起,从上往下凉凉的看妹妹。

  “废话!”项宝贝叉跺脚。

  “你的萧哥哥,并不姓孔,他的真名叫梅萧,现在已经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令国公世子,前几天承袭了侯爵,如今叫紫⾐侯,家有娇一位,侍妾数个,每⽇军务繁忙,还要支应宮中变数。怎么样,你还想不想去⾼攀啊?”

  项宝贵挑眉盯着妹妹,目光淡淡,却看进她的心里,看到她的害怕和绝望。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个臭书生吗?”项宝贝喃喃着,眼泪哗哗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泪眼叫道:“你骗人!你故意把他说成那样,好叫我死心!”

  项宝贵叹了口气,笑“咦?我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宝贝——”

  他揽过她的肩,有些疼惜宠溺的弹了一记她的额头。

  “其实,哥哥也希望你寻个中意的好夫婿,这天下间好男人多的是,何必惦记一个对你本没有感觉的人呢?如果梅萧喜你,别说他是令国公世子,区区紫⾐侯,就算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哥哥也会帮你,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问题是人家不喜你,你叫哥哥我怎么帮你?”

  项宝贝‮劲使‬抹眼泪“萧哥哥喜识文断字的女子,就像嫂子那样,我只要好好认字,多看看书,将来他不就会喜我了吗?”

  “…”仿佛被踩了一记痛脚,项宝贵咬了咬,郁卒的别开视线。

  “听着宝贝,一个人喜另一个人,原因可能很简单,也可能很复杂,但是一旦喜上了,就很难去喜别人。听懂了吗?”

  项宝贝‮头摇‬。

  项宝贵拍着额头原地转了个圈,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妹妹死心。“你的萧哥哥,第一次见到知秋时,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不知道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不知道她写得一手好字,就连她什么来历、什么脾气也不清楚,但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喜知秋了,在我面前一直念叨。所以,就算过了一段⽇子,你也会诗词歌赋,你也会写一手好字,你的萧哥哥依然不会喜你,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你的嫂子,我的子!”

  说起来,他就闷。

  当然,项宝贝更闷,外加困惑。

  “萧哥哥为什么要去喜别人的子?那是不对的。”

  “有什么对不对呢?唉…”项宝贵沉沉叹了口气,不是梅萧,冷知秋未必是他的子。“一年多后,知秋也许就不是我的子了,到时候,你的萧哥哥还是可以娶她的。”

  “你刚才不是说,萧哥哥已经家里有妾了吗?”项宝贝抓住了漏洞。

  “有了也可以休的嘛,我估计梅萧连那些女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项宝贵摊手苦笑。

  项宝贝嗷嗷叫的跳脚。

  “所以说嘛,难怪啦,我的梦很准的,萧哥哥肯定很不喜他的子。”

  “喜不喜关你什么事?就算梅萧想娶,也不是你呀!你还是乖乖去‮觉睡‬吧,回头找个好夫婿嫁了,别再惦记他了,知道不?”

  “不知道!”

  “项宝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不要嫁给别人!”

  “…你这脑袋是实心的吧?”

  项宝贵将妹妹的脑袋敲得“咚”一声响,小丫头闭嘴了,歪着⾝子就睡着了。

  他从妹妹房间出来,关上门,一转⾝,夏七就跟鬼似的出现在影中。

  “少主,真的没时间了,卑职已经备下四匹汗⾎宝马,轮流飞骑,现在就走?”

  “你在外面等我片刻。”

  “是。”

  终于看到离开的希望,夏七感动得差点哭了。以前,主子出门做事从来不用催,这次真是艰难啊。

  ——

  寅时将过,卯时将近,天空已经有了点淡⾊,冲开黑夜的浓墨。

  项宝贵回房找包袱行囊,上回没拿走,这次急迫,正好用得着。

  正找着,冷知秋回到门口,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找什么?”

  “一个包袱,我该走了。”

  他正要打开橱柜再找,冷知秋进来,从他背后一只小箱子里拎出了那个包袱,递给他。

  “天赐舅舅偷过这个包袱,我以为是我娘给我的庒箱底,所以打开看过。”她的脸上泛起一片‮晕红‬,想起某件⽩绸短

  项宝贵举着手里的蜡烛,烛光映着那一片红。

  他思忖,她脸红什么?

  冷知秋闪开眸子,咬了咬红,问:“现在就走吗?”

  项宝贵放下蜡烛,盯着她看。

  她等了会儿,不噤抬起头。

  “唔!”

  他是那样急促的突然捧起她的脸,不顾一切的低头吻住那两片红嫰的薄

  指尖在颤抖,瓣也在颤抖,就连烛光下无风而动的长发发梢,似乎也在呻昑低叹着颤抖。

  如此突然,像一弦崩断了,又像一座擎天的山峰‮塌倒‬下来,令人手⾜无措。

  手⾜无措中,他在无望的坚持,‮住含‬不放,却又不肯深⼊,悲喜加。

  她还来不及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也没来得及体会齿间浓重芬芳的气味,他已经放开她,短促的息,目光嘲的投进她的眼底,氤氲纠

  “知秋。”

  “嗯?”冷知秋抬起微微颤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刚才,这是做了什么事?

  她不会以为这是什么“渡气”那感觉好奇怪,原本对他的那些不満,突然被抛远了,她的脑容量突然显得不够,不够解读那一吻瞬间传递的千言万语。

  “知秋。”

  冷知秋无语,他穷叫她名字⼲嘛?

  看他的神⾊,痴痴呆呆的,难道刚才他也傻了?

  他却拉起她一只手,按在他的心口,让她感受到掌心那飞快的跳动,还有那膛厚实温暖的‮感触‬。

  “知秋。”

  还来?发现他有时候真的蛮像小孩子,居然有脸来嫌她长得慢。

  冷知秋懊恼的别开脸“你要说什么?”

  项宝贵左右晃了晃⾝子,不知道是太得意,还是太煎熬,伸开双臂又缩回——

  最后还是落⼊俗套的绵悱恻。“我尽快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冷知秋随口应了。

  “我让我娘把园子都给你打理,你要努力哦。”

  “啊?”好突然,难以置信。

  “最后说一句,外面坏人很多,谁也不要十分相信,有什么难处就敲风铃。”

  原来,还是忍不住要叮嘱的。不叮嘱就不是夫了。

  “呃…”这好像不止一句。

  他还是走了。

  急匆匆的背影,就像那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的匆匆一吻。

  冷知秋怔怔伫立良久,蜡炬成灰,天⾊大⽩。

  外面脚步声响,小葵敲门喊:“‮姐小‬,老夫人上好了药,正发脾气找您和姑爷呢。”

  “姑爷又走咯。”冷知秋摸摸两边脸颊,与小葵错愕的目光擦肩而过。

  ——

  清明,清明,清明之后,项家的情况似乎也慢慢清明起来。

  项沈氏比从前还要忙,忙着到处走,当务之急就是给女儿物⾊个好人家。她胳膊和腿断了,不好行动,就叫三爷爷拉马车出来,马车来,马车去。因为这事的重要,项文龙也放弃了“宅”生活,陪着鞍前马后跑动。

  项宝贝还是喜和那个表嫂一起走动、逛集市,少不得被表嫂捞光了银子,只好回家找项沈氏要钱。项沈氏现在手头宽松得不能再宽松,当然也就不计较了。只是到了晚上,项宝贝孤⾝呆在屋里,就会坐在窗口怔怔出神,脸上有些哀戚。

  冷知秋去了沈家庄园子里清点花苗树苗,先要造账册。这一茬,项沈氏从来没⼲过,她是盲做生意,只管手里的银子是多了、还是少了,至于怎么多,又是哪里花了钱,一直糊涂着过。

  沈天赐仍然在园子里做些耝活,一见冷知秋便点头哈打招呼,客气得很。他现在很少去‮博赌‬了,一来没钱,二来脑子里全是救惠敏出来的事,赌瘾慢慢也就淡了。

  小葵仍然帮冷知秋看住家里那方属于她和项宝贵的小天地,得闲也会回一趟冷家,向冷景易夫妇报备他们女儿的近况。

  桑柔倒是安分了下来,不知是怕被打发走,还是在酝酿什么诡计。

  ⽇子过得飞快,刚起了个头,就到了钱多多约定的七⽇之限。

  项沈氏一拍脑门,急得跳了起来。

  “老天爷,只顾着忙宝贝的事,把这茬给耽误了!文龙,怎么办?把地契出去?”

  项文龙‮头摇‬。“不能。儿子的师命未完成,园子给了钱多多,迟早被他发现端倪,岂不是要害死宝贵!?”

  项沈氏无奈得直捶口,忍不住埋怨冷知秋。

  “儿媳妇也真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非要诓咱们说有什么计策,回来又说‘只是当时当景权宜的借口,拖一天是一天’。哪有这样说大话的,哼!”

  项文龙叹息一声道:“你怨她何益?她也是出于好心,怕我们看到惠敏那样子,心里难过。”

  项沈氏想想只好算了,可是,事情总要解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呐?!地契不行,不,那惠敏不晓得要吃多少苦,她这是被咱们连累的…”

  冷知秋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听,把头低着,仿佛是在愧疚。

  门外有人大声吆喝:“我乃钱府派来传口信儿的!七天期限到了,我家老爷问你们,是要‘和气生财’,两家亲戚好好亲近?还是要给你们看看好戏?”

  一听“好戏”二字,冷知秋就浑⾝发抖,四肢冰凉。她这是落下后遗症,怕了这两个字。

  沈天赐蹲在一旁呜呜的哭起来。“惠敏,救救惠敏,她会被‮磨折‬死的。”

  项沈氏心都焦了,一拍‮腿大‬骂道:“狗娘养的钱多多!死棺材臭流氓癞地痞!把地契给他,暂时给他!等惠敏救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把地契抢回来!”

  可是,真的把地契拿给钱多多,以后还能抢回来吗?有什么办法抢?唉…丢进狗嘴里的⾁包子,有去无回啊!除非项宝贵发起狠,灭了姓钱的恶人。

  项沈氏给项文龙递了个眼神,小声嘀咕:“宝贵这孩子好大的忍。”

  其实,他们一直不明⽩,项宝贵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去找钱多多算账。这回要是把地契给了钱多多,他会不会忍不下去?

  这么思忖着,项文龙、项沈氏和沈天赐三个人就带着沈家庄五亩苗园的地契去了钱府。

  ——

  冷知秋不去,也没人会让她去。钱多多正恨不得揪住“小美人”不放呢,去了岂不是送羊⼊虎口?

  小葵苦着脸怨愤。“‮姐小‬,才把园子给你打理,就把地契送了人,这是拿你闹着玩呢?”

  冷知秋来回走着,甚是烦恼,她也没把握钱多多会不会上当,也不知道项宝贵是怎么安排的人,万一不小心真把地契出去了,可怎么办?项宝贵的秘密在那里呢。

  “小葵,你去钱府外面悄悄打听着看,如果钱多多把惠敏表舅⺟赶出来,你便将她悄悄带走。”

  “啊?”小葵有些糊涂。

  “我也只是往好了想,希望钱多多放人。你快去打听看看吧,惠敏表舅⺟长得瘦,面有点⻩,打扮得像个耝使仆妇,⾝上应该还有伤疤,你留意看,她脸上有鞭痕的,应该能认出来。”冷知秋催促小葵。

  ——

  钱多多府上。

  今天,钱多多是准备着收获战利品的,因此,一早便摆开酒席,请了戏班子。他带着沈芸坐在前头嗑瓜子看戏,后面一桌环肥燕瘦的姬妾也陪着说说笑笑。

  姬妾们只来了十一个,还有个十三姨太惠敏,此刻正关在笼子里,瑟缩成一团,睁着两只憔悴陷进去的眼睛,等待着项家的救赎。

  钱多多志得意満乐开怀,沈芸却沉着脸。

  钱家已经很有钱、非常有钱、穷得只剩下钱了,再得一块5亩地的地契,那算什么大喜事?

  摆在钱家面前的问题,其实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也不知是钱多多和他⽗亲坏事做太多,遭了天谴,还是什么‮理生‬遗传的原因,这个人⾼马大的中原大汉,娶了那么多女人,就是生不出孩子。唯一一个沈芸生的儿子,成了钱家的独苗,偏偏钱多多自己作孽,喝醉酒后,愣是辣手催独苗,直接把儿子打成了傻子。

  “昨⽇妾⾝又去请了舂晖堂的木大夫,他还是不肯来。你想想办法吧!”沈芸没好气的说。

  钱多多的笑容顿住,重重的放下茶盏。

  “换个大夫吧,老子不能动他,别忘了他姓木。”

  “这全苏州的大夫都请过了,谁也治不好智儿,就连京师里的御医都请了两个,有什么用?”沈芸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后桌,十一个姨太太互相看看,心照不宣的把冷笑收在眼底:活该!

  钱多多一大早的好心情快要被破坏光了,生气的捶桌子骂:“老子吃了多少鹿鞭、补酒,天天在你们这十二个女人⾝上使力气,你们那肚⽪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给老子下个蛋啊!⽩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娘们!”

  沈芸的脸⾊又沉了几分。

  那姬妾中最得宠、长得最美不可方物的薛娘娘冷笑道:“可不是奇怪着呢吗?妾⾝好几回葵⽔迟了,正觉得有了,可不出三⽇就会好梦破灭,也不知得罪了哪路菩萨。”

  有三个姬妾立马应和:“我也是这样呢。”

  沈芸端坐着,纤细的手指攥紧了绣帕,对钱多多冷冷道:“你的姨太太们敢情是在怀疑有人对她们动了手脚,老爷你要不要查查?”

  钱多多皱眉抿,绷着脸看了她好几眼,最终拿鼻子噴着闷气,只道:“这帮女人找借口罢了,我钱多多要是就这么被唬弄过去,还叫钱多多吗?”

  可是说完了,他看向戏台,眼袋却‮劲使‬菗了两菗,眼中闪过凶光。

  这时,山羊胡子的老金就来禀报,项家的人来了。

  惠敏顿时动起来,抓住木笼子的笼条柱,‮劲使‬喊:“天赐!沈姐姐!项老爷!快救救我!”

  在她凄厉的呼喊声中,项文龙夫妇和沈天赐到了面前。

  沈天赐一看惠敏那样子,抱头重重叹了口气,蹲在地上不吭声。

  项沈氏咬牙切齿,瞪了一圈戏台上唱戏的人,又对着钱多多和沈芸磨牙,磨的吱吱响。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钱多多挑起小拇指,用长长的指甲从牙齿上剔出一片茶叶,屈指一弹,茶叶飞到笼子里,沾在了惠敏的脸上。

  惠敏感到一阵作呕,忙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结了疤的鞭伤被这用力过猛的动作扯裂开,顿时流出⾎来,乍一看十分恐怖。

  “姓钱的!”项沈氏受够了钱多多这一套,她不喜犹犹豫豫、拖泥带⽔“你先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让‮娘老‬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再把地契给你!”

  “哈,哈哈!夫人,你这个庶妹倒是很有个。”钱多多一看胜券在握,顿时笑得狂肆。

  他转向项沈氏和项文龙,笑哈哈道:“大家都是亲戚,骂祖宗十八代那就是大⽔冲龙王庙,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了,对不对?我们要以、德、服、人,不要这么伤感情嘛,项老弟,你说对不对?还是快把地契拿出来吧,我也好把惠敏送给你们,大家⾼⾼兴兴喝茶看戏。”

  项沈氏看看项文龙,项文龙垂眸摇了‮头摇‬,无奈的低叹。

  一旁,惠敏还在哭喊着求救。

  沈天赐仍然蹲在地上抱头无语。

  项沈氏的手伸进怀里,掏出地契,那地契都已经掏出一大半,可以隐约看到官府的印鉴、墨字浸透过纸背的痕迹了…钱多多眼珠子放出光来,‮奋兴‬得厚嘴发抖。

  “且慢——!”  Www.IsJxS.CoM 
上一章   小户媳妇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随风月影兰创作的小说《小户媳妇》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小户媳妇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小户媳妇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