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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雪肌 作者:亦舒 | 书号:30921 时间:2017/7/18 字数:133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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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想一想“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嗨你好,我叫安德信英,我一生出就被人扔在医院门口,大幸留得命,稍后被著名电视新闻主播林茜安德信领养,林茜与丈夫已经离婚,我有一个同病相怜的哥哥,他是人黑,但是他情豁达,十分乐观…呵是,请问你喜草莓还是香草冰淇淋?’” 扬看着妹妹。 半晌他说:“过来。” 英走近兄弟,扬把她拥在怀中,拍打她肩膀。 “可怜,难为你了,的确很难开口,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开口才是。” 英无奈“你知道就好。” “华裔始终保守,让我替你介绍男友。” “我对华裔总有说不出的好感亲切。” “没人说你是华裔。” 英说:“妈知道,不然不会自动送我去学中文,她为什么不叫你学中文?” “我会呀,你好吗,饺子,真好吃,别客气,再见。” “了不起。” 扬握住妹妹的手“你一直背着这包袱不能释然,妈很担心,问你可要看心理医生。” “绝不。” “如果真的不开心,非得开解这个结不可,你可以寻。” “不。”英把面孔埋在双掌之中。 “又是一个不。” “扬,别误会我,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快乐人。” “但是⾝世问题的魅影⽇夜作崇,你越来越忧郁。” “我还要写功课,不同你说了。” “英,无论什么时候,你需要倾诉,我一定聆听。” “我知道。” 英与兄弟拥抱。 她才打开功课,好同学藌藌来找她。 藌藌问:“注册了题目没有?” “两次都有重复。” “最后选了什么?” “阿里士多德之死。” “哗,悲哀,英你老是选类此题目,可是又时时拿甲。” “你的题材呢?” “柏拉图式感情可否成立。” 英笑“这像心理科佛洛依德的问题。” “佛洛依德最后一个未能解答的问题是:女人到底要什么。” 英问:“你要什么?” “名同利。”藌藌仰起头。 英不出声。 “英,一直有传言说你⺟亲是个名人,到底是谁呢,两年同学,都不听你提起。” 英想一想“她的确是名人。” 藌藌昅进一口气“我知道了,她是婚纱设计师王薇薇。” 英笑着头摇“我妈是一个电视主播。” 藌藌惊呼:“天呵,是宗毓华。” “不不,也不是她。” 这两位华裔名人偏巧也有领养儿,可是,两位选的,都是⾼加索⾎统的孩子。 “到底是谁?” “藌藌,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你认识。” “英,这些是你要的书本,我还要去儿童医院做义工。” “这次帮谁?” “帮小小一岁麦迪逊做物理治疗。” 英好奇“发生什么事?” “她左臂天生⿇痹,医生将她腿大神经采出移植手臂,希望可以活动,奇是奇在麦迪逊并不知道人类两只手臂都能⼲活,她只得一臂也很⾼兴,顽⽪得很,时时用右臂拍打医生仪器。” 英不噤恻然。 她与好同学一个帮儿童医院,一个帮老人疗养院。 英喃喃自语:“不知就不觉痛。” “什么?” 英问:“医生应否对绝症病人坦⽩?” “当然应该据实告之,好让病人早作准备。” “那多忍残。” “我们的确生活在残酷实真的世界里,慢着,英,这是一篇作文题材。” 藌藌驾着小小吉普车离去。 英忽然觉得非常疲倦,她靠在大沙发上盹着。 她做梦。 走进一个神秘花园,稠密的树丛,四处都长着不可思议的⽩⾊香花,幽香沁人心脾,有人叫她。 “妈妈?” 她追上去。 “妈妈。”越走越深。 有一个苗条的⽩⾊⾝型走在前边,比英⾼,比英好看。 “妈妈。”她竭力追上。 梦中腿双双脚似被強力胶⽔黏在地上,极艰难移动。 终于用力伸出手去“妈妈。” 妈妈转过⾝子来。英笑了。她是金发蓝眼雪肌的林茜。 英觉得宽慰,与养⺟紧紧拥抱。 楼下,璜妮达听见有车子停在门口,知道是主人回家来。 她匆匆开门“安德信太太。” 可不就是鼎鼎大名的林茜安德信,只见司机赫辛替她挽着公事包与行李,她満面笑容走进屋子。 “小英呢?”第一件事便是问起女儿。 “在房里。” 林茜讶异“她没有表示?” 璜妮达回答:“她全忘了自己生⽇。” “这孩子。” “扬到奥都公处取蛋糕去了。” 林茜脫下西装外套,中年的她保养极佳,像那种名贵四十年代制成欧洲跑车,可算古董了,可是售价比新车还贵,眉梢眼角的细纹倍添格。 这位女士的名气地位年薪都难脑粕贵,但是,最令人敬佩的一点却是对世界的热情。 当下她轻轻地走近女儿卧室,推房开门。 只见少女躺在沙发上,林茜只觉英与当年第一次在儿孤院见到时一模一样:小小藌⻩⾊脸蛋,四肢细细,比其他儿孤更特别可怜,因为她不哭,也不挣扎,像是认了命。 那时林茜怜惜地过去抱起她,同负责人说:“这是我女儿。” 林茜轻轻摩抚英的浓发“女儿。” 英睁开双眼“妈,你怎么回来了。”十分惊喜。 “今⽇你廿岁生⽇呀。” 英跳起来“哎呀,我全不记得。” “我、扬,还有璜妮达早有准备。” 英开怀地笑。 “看我送你什么。” 英尚未拆开礼盒就用双臂紧紧抱住养⺟。 “这是怎么了,你喜在家吃饭还是到外边去?” “家里。” “璜妮达也猜到,她已准备了你爱吃的羊⾁巴利多。” 英打开盒子,看见一只金表,表后边刻字:英廿岁生⽇志念,爸妈赠,年月⽇。 英即时戴上。 璜妮达敲门“英,你爸来了。” “爸!” 英飞奔下楼。 斑大英俊的彼得安德信也特地来看她。 英过去拥抱“爸,爸。” 她叫了又叫,像是想说服自己,她的确有个⽗亲。 扬捧着大蛋糕回来,一打开,大家都哗一声。 蛋糕做成一只小熊那样,极之可爱,正是英早些时候亲口尝过那种,奥都公心中一早有数。 他们实在爱惜她。 英把头蔵在⽗亲怀中。 “英一直这个爱娇模样,使人觉得,没有女儿,真是遗憾。” 扬笑说:“幸亏我一直不吃醋。” 林茜拉着英与扬的手“你们两个都好。” 彼得说:“想起来,真得感谢这两个孩子,给我们带来许多乐。” 扬腼腆“哪里有爸妈说得那么好呢。” 林茜加上:“烟酒全不来,和从未试过用品毒,不开快车,勤学…” 英加一句:“就是女朋友多一点。” 扬过去拗妹妹手臂。 “当心妹妹手细!” 璜妮达问:“一家人打算什么时候吃饭?” “就现在吧。” 彼得开了香槟。 林茜说到工作上奇事趣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从前提到外辞令,即表示说话圆滑,今⽇也没有这种事了,由国美人倡新,明刀明:不是友人,即是敌人,前些时刻美驻渥京大使⾼调斥责加国无情无义:‘在同样情况下,国美一定会尽一切能力协助加国,但是加国却令国美失望沮丧,加国应当反省’,加国议员反省之后说:‘X你,国美人。’” 英骇笑。 饼片刻,她问⺟亲:“你与爸真的再也不会走在一起了吗?” 林茜微微笑“我们仍是朋友。” 这两个洋人真正做得到。 饭后彼得先走,扬回到书房,林茜陪女儿聊天。 “女儿你仿佛有话要说。” “没有呀。”英陪着笑。 “你有心事。” “没有事。”英否认。 “女儿,我们一向无话不说。” 这是真的。 “英,你快乐吗?” 英想一想,据实回答:“我非常快乐。” 林茜把一只小小木盒子给她。 “这只盒子里的文件,有关你的⾝世,你看过了,还给我。” “啊。” 英轻轻打开盒盖,里头有几张照片,都是一岁左右的她在儿孤院拍摄,⾐衫褴褛,秃头,脸上有疮,瘦且丑。 养⺟把她抱回养到今⽇,真不容易,盒里还有领养文件,却用英文写成。 英大为惊奇。 “咦,我不是华裔吗,怎么文件上写着国美纽约…” “你与扬,均在纽约领养。” “原来护照上国美出生资料属实!” 林茜笑“护照上资料当然百分百实真。” “我并非领养自国中?” “是纽约皇后区圣德勒撒儿孤院,那时你一岁大,却不会走路。” “我到底自哪里来,我究竟是否华裔?” 英忽然悲怮,落下泪来。 林茜坚定地告诉她:“你自我家来,你是我女儿。” 英扑在养⺟怀中。 自幼她只知道这个⺟亲,林茜用的⾕中百合香⽔对她来说最悉不过,幼时抓着林茜的凯斯米⽑⾐一角悠然⼊睡… 有这个⺟亲已是天下最大福份。 “如果我也是雪⽩肌肤就不用想那么多。” “女儿,你如果要去寻找生⺟,亦是时候了。” 英把盒子盖上,还给林茜,坚决地答:“不。” “奇怪,扬也是那样说。” 英破涕为笑:“扬是我好兄弟。” “扬说:彼得与林茜安德信是他唯一⽗⺟亲,他不想再提此事,他前途光明,有许多事需要努力。” 英称赞:“好男子。” “盒子我先放着,文件上有线索。” “谢谢你妈妈。” “这些年来,我一直忙工作,许多事并没有亲力亲为。” “每次我站台表演唱歌跳舞,你一定在台下观看,还有家长会、毕业礼也少不了你俩。” 林茜微笑。 一次自机飞场跋回,计程车居然抛锚,她无奈截住部警车,央求察警载她一程,察警紧张:“安德信姐小,第三初中出了什么事?”她及时赶到看英朗诵莎士比亚的麦安东尼祭凯撒词。 数十年赶得气。 今⽇明明可以退休,可是,退下在家⼲什么? 若打着⽑⾐看着天⾊等孩子们回来,他们永远要到天亮才会出现… 转眼间英已经二十岁。 ⾝世不明的她只拥有一张领养文件,正确出生年月⽇也不清楚,只凭体格检查往回退算。 但这一切也不会妨碍英成为一个成功愉快的人。 “妈,你没有换⾐服可是还要出去?” “我要去美首府华盛顿。” “那神经汉又有什么话说?” “下一届总统选举将临,华府举办许多筹款晚会,我们⺟子女一起去参加化妆舞会如何?” “那么远跑去参加一个舞会?” “来,陪妈妈一起去。” “化妆舞会,扮什么?” 扬忽然在房门口出现“我扮黑奴,妈扮庄园主人…” 英问:“我又做什么角⾊?” 扬笑得弯“你扮林肯。” 林茜说:“我一直想做埃及妖后。” 扬说:“妈,我做打扇的侍从。” 英说:“那我做婢女,先说好了。” 林茜说:“扮慈禧太后可好?” 扬不依“国中哪有人黑,我做什么?” 英抢着答:“有,昆仑奴是人黑。” ⺟子女三人争着讲话,热闹得很。 林茜忽然动“呵,幸运的我,回到家来,并非冷清寂寞,我有子女陪着我为芝⿇绿⾖事起哄。” 英握着林茜手“妈,你不如扮自由神像。” “那一定很多人做。” “三个肯肯舞娘,扬,你反串。” 扬说:“我知道了,我扮罗斯福,你扮希特拉,妈做丘吉尔。” “不好,会中一定有许多犹太裔。” “又不成。” “最好扮福禄寿三星。” 三人笑作一团。 一家人在一起,又吃得,还有什么不可商量的。 傍晚林茜出发到华府去了,约好子女周末与她相聚。 英深夜一人打开盒子看着领养证发呆… 扬进来说:“我知道了,我做蜘蛛侠,妈扮神奇女侠,你做蝙蝠人…” 他看到了领养文件。 英抬起头来,一脸无奈。 扬坐在沿劝说:“别想太多。” 英说:“妈扮小飞侠,你做铁钩船长,我做叮克钟。” “一言为定。” 英垂头“领养纸上什么也没说。” “你真想知道细节,可以查询。” “何必呢,都不要你了,扔到医院门口,医院又转送儿孤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遇到林茜这样好妈妈,过去就让它过去算数。” “这样想最好。” 英把头靠在哥哥肩膀上。 她问:“人黑,你不想寻回生⽗⺟?” “清人,我在安德信家很开心。” 英喃喃说:“此处乐,不思蜀。” “什么?” 第二天一早,她看到电邮,唐君佑找过她,刘惠言也找过她。 这两个小男生都是出⾝良好的正人君子,学业出众,文质彬彬,可是,格并不明显。 唐好似活泼些,刘较为稳重,两位都是好青年。 英没有覆电,独自到奥都公店里吃冰淇淋。 外公与伙计在点货,见到小英,十分⾼兴。 英吃完冰淇淋,聊了几句,离开爱尔兰眼睛回学校去。 自课室到演讲厅,再从饭堂到图书馆,藌藌看到英,但因正与一男同学倾谈,只招呼一下。 女同学都穿着薄薄小小上⾐,展览青舂本钱。 只有英罩上大衬衫。 她找参考书:为什么十七世纪学者把天文学归纳哲学范围? 一直念念不忘,每走一步都思索一番。 这是星座均以希腊神话命名的原因吗? 回家吃完饭仍然在网页寻找答案。 有人按铃,她下楼去看,原来是唐君。 他驾驶一辆伟士牌,也即是俗称小绵羊的机车,英看到已经开心,马上想到旧电影罗马假期。 唐把头盔递给英“来,载你一程。” 英马上骑上后座。 小机车驶出去,把他们载到山顶。 两人下车坐山坡上看风景。 “很忙?” 英点点头。 唐把上次在咖啡座拍摄照片给英看。 “我印了两套,这一叠给你。” 照片中的英在光下笑得罕见地灿烂。 “拍得很好。” “可想到市中心看场电影?” 英头摇。 她不喜电影院:一进场,黑暗一片,非看到完场不可,若半途离场,只有更加彷徨,太像人生。 “你不爱说话。” 英笑笑“也不是,我与妈、哥哥试过整宵聊天。” “你们感情很好。” “是,我们至亲。” “那很幸运,我很少看到兄弟,他们各有家庭,住得很远。” 英又点头。 唐看着她一会“我送你回家吧。” 他们在门口话别。 这时忽然杀出一个璜妮达“喂,你,是,进来喝杯冰茶。” 唐求之不得,用眼神征求小英意见。 英笑说:“这璜妮达是我家太婆婆。” 唐喝了茶吃了蛋糕“伯⽗⺟不在家?” 所问问题同刘惠言差不多。 “他俩出差去了。” 他猜想小英⺟亲改嫁安德信君,故此把前夫生的女儿也改了外国姓氏,这也很平常。 苞小刘不一样,他没有问更多问题。 他倾诉他人私感情。 …“英,认识你真⾼兴,时时想进一步认识你。” “你家环境这么好,你也没被宠坏,真是难得。” “你房里到处都是书,这一叠那一叠都已逾期不还,图书馆要罚款呢,不如我替你去还书。” 英只是微笑。 一会她说:“我还有点事。” “是是是。”小唐连忙告辞。 英送他出去。 璜妮达看着英“华人面孔⾝段都长得差不多。” 英笑:“墨西哥人何尝不是,彼此彼此。” “两个都不错,一看就知道是正经人。” 英坐下来,笑意更浓“谢谢。” “可是,两个人都少了一点火花。” 英耸然动容“厉害,璜妮达,什么都走不过你的法眼。” “打算叫他们来见家长?” 英摇头摇。 “英,”璜妮达真正关怀她:“别太挑剔。” “明⽩。” “你妈给你们绝对自由,有时也有反效果。” 英微笑“有人讽刺说:许多男人选择狗只的⾎统较他子女严厉,又说:许多女子选鞋子比选丈夫小心,璜妮达,我得谨慎。” “恋爱过没有?” “一年级时我爱过波比,过了一年才发觉他患自闭症,伤心得不得了。” “最近呢?” 英摊摊手。 这时扬开门进来。 “英,我租来叮克钟的戏服,试一试。” 英过去一看“哗,这么一点大,这是件泳⾐。” “不,”璜妮达笑“这是一件束,小仙子叮克钟造型依照星玛丽莲梦露塑造,当然十分感。” “嗯。”扬说:“又想改变主意?” 璜妮达说:“试一试。” “我来穿上铁钩船长戏服。” 英到卧室想把束拉上,无论如何不成功,只见⾝小了三四吋。 璜妮达进来说:“昅气,收。” 英昅进一口气。 “再进一点。” 英说:“不行,要窒息了。” 就在这个时候,刷一声,拉链已经拉上。 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啧啧称奇,一件束而已,穿上了,即时令她细隆,活脫叮克钟模样,她连忙挽起头发配起纱制翅膀。 有人在房门口吹口哨。 一看,铁钩船长来了:大红袍,大胡髭,狰狞地笑。 就差小飞侠没到。 扬第一次看到小妹展露⾝裁,大惑不解“英一直像丘比娃娃,今⽇是怎么了?” 璜妮达说:“丘比娃也会长大。” 英想坐下来,这才发觉戏服不让她有坐的余地。 两人连忙卸妆。 稍后英出门。 “去哪里,我送你。” “老人院征义工髹康乐室,你可有趣兴?” “怎样做?” “由设计师统筹,义工随时加⼊,随时可以离去。” “很好,我可以菗一个小时出来。” 英笑“出发吧,还等什么?” 老人院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他们停得比较远,一路走过去。 天⾊近⻩昏,两人经过一间戏院,行人道铁栏上骑着几个少年,看到他们兄妹,误会二人⾝份,忽然吹起口哨来。 接着,纷纷议论。 有一个比较猥琐的扬声:“喂,小妹,你喜鬼黑,鬼黑有什么好处?” 一伙人大声笑起来。 扬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沉住气,拉起妹妹手疾步走过。 “小妹,挑同胞才够意思,我们个个都够力气,哈哈哈哈哈。” 本来已经走到栏杆尽头,英忽然转过⾝子。 扬阻止:“英,不。” 英摔开他手,走到那群不良少年面前,站住。 那群染金发手臂上有纹⾝的少年大为惊喜。 其中一个留崩头的伸出脖子:“小妹,你找我?” 英看准了他,忽然一个螺旋转⾝,抬起左腿,飞踢过去,这正是天下闻名的咏舂腿,英已经跟师傅苦练十年,力道非同小可。 电光石火间,那崩头想避,哪里还来得及。 英一脚跺到他下巴,他往后倒,滚到地下,満嘴鲜⾎。 他同伴全是无胆匪类,大喊救命,四处鼠逃。 扬没命地拉起英飞奔。 匆忙间,已听到警车呜呜驶近。 贼喊捉贼,他们居然警报。 扬与英跑进老人院,着气,蹲到一角。 扬抱怨:“你怎么了?” “他们说话难听。” “又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英一贯倔強,不出声。 “当心打出人命来。” “他死不了。” “至少不见三颗门牙。” 英嗤一声笑出来。 “英,凡事不能借暴力解决。” “同那些人讲道理乎。” “君子动口不动手。” 英伸手过去摩抚兄弟面孔“一个人黑苦劝我不要动耝,奇哉怪也。” 扬头摇叹息。 老人院职员认得他俩,诧异说:“英安德信与扬安德信,你俩蹲在角落⼲什么,还不来帮手?” 那晚,英做噩梦。 她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名同胞的三颗带⾎牙齿。 不过,她已下了决心,下次再有人侮辱她,照打! 璜妮达知道这事,十分生气。 “英,危险。” “我不怕。”英抬起头,看到天空里去。 “昨晚得手是因为你⾝边有个比你⾼一个头的人黑,你当心落单。” “我可以携。” “英,你为何愤怒?”藌藌凝视她。 “我?”英不认。 “是,你。”藌藌指着她。 英别转头去。 藌藌说:“这一年来,你越来越不快乐,为什么?” “我有什么不开心?我在校成绩名列前茅,在家⽗⺟视为瑰宝,我又有你这般好友,我做人丝毫没有不如意之处。” 藌藌凝视她“英,学校有心理医生,你有事可以请教他。” “你真是一个好朋友。”英转头就走。 “喂喂喂。”藌藌追上去。 这时有人叫她,一看,是那个体育健将,藌藌马上停住脚步,満面笑容,转过⾝去。 这一切英都看在眼內,没办法,求偶最要紧,这本是全世界所有动物生存目的:求偶,配,繁殖,传宗接代。 內分泌使人类作出最重要选择:藌藌随异走开了。 英叹口气。 傍晚,扬邀请朋友到家里游泳。 璜妮达为年轻人准备了丰富自助餐。 “你也去加⼊他们呀。” 英头摇。 “扬比你聪明多了。” 英这回又点头。 她在房里看他们嬉⽔。 扬与朋友玩⽔球,女孩都骑在男友肩膀上,两人一组配合打擂台,笑声震天。 玩累了上岸大吃一顿,因他们都要驾车,不招待酒精。 安德信家的泳池颇出名,因为许多家长嫌烦嫌吵,不这种聚会,所以统统聚集到安宅来,还有,安家的腿与牛排都烤得香。 这时有电话找英。 老人院当值看护说:“安德信姐小,你负责照顾的任太太,医生说她恐怕过不了今晚,你可有时间来一次?” “我马上来。” 英披上外套出门。 她每周两次到老人院陪任太太聊天已有一年时间,任太太中过风,且患爱司咸默症,已失却大部分记忆。 到了护理院自然有职员带英进去。 看护过来说:“谢谢你来,她好似有话要说,我们听不懂。” 英推门进去,轻轻说:“我来了。” 只见任太太坐在安乐椅上,出乎意料,精神还不错,她转过头来,一见小英便⾼兴地说:“乐家,你来了。” 任太太分明认错人,可是,乐家是谁,从未听她提过。 看护低声说:“她的心脏已经衰竭。” 任太太递起手,触动各种搭在她⾝上的管子,发出诡异的叮叮响声。 英蹲到她⾝边。 “乐家,你不再怪我。” 英微笑“我很好。” “乐家,当年我离开你,实在不得已,你原来已经安然长大。” 英已隐隐猜到乐家是什么人。 英问看护:“任太太没有亲人?” “孑然一⾝,丈夫与儿子都比她先走。” 英握住老人的手。 “乐家,我没有一天不想起你。” 英低声说:“我知道。” “你一个人在外头,累不累,冷不冷,怕不怕?” “我很好,我懂得照顾自己。” “你会不会做功课,同学们可善待你,老师有无偏心?” “我全应付过来了。” “吃得好不好,穿得暖吗,住哪里?” “看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缺。” 任老太太松口气,一下子累了。 她紧握住小英的手。 “乐家,你同我想像中一模一样,能够见到你真好。” 英低声答:“我也是。” 任太太看着英,十分満⾜,她的眼⽪渐渐垂下,手也放松。 看护轻轻说:“安德信姐小,你可以走了。” “我愿意留下来。” “我们不能叫义工负担太多心理庒力。” “再过五分钟。” 看护点点头,纯地把任太太搬回上。 “她这回可与家人团聚了。” 英抬起头“你说得对。” 她看了看任太太⼲瘦的脸最后一眼,离开病房。 英有顿悟。 有什么事,要早点办,切勿耿耿于怀留到最后一刻。 真正放不开也不必故作大方。 英忽然开窍,她释然。 看护出来再三向她道谢。 英驾车回家,看到兄弟坐在门口等她。 她下车,陪他坐在石阶上。 扬伸手指向天空“看,天琴座。” 英抬起头“呵,是,哎呀,北极星多么明亮,它朝西十五度是天枢及天璇星,再过去一点是天权及天玑,今夜真是观星好⽇子。” “妈打电话来叫我们别忘记周末约会,她已经订了机飞票。” “我们一定准时到。” “还有一个姓唐一个姓刘朋友找你。” “知道了。” 他们进屋子去。 扬熄掉泳池旁的灯。 璜妮达一边收拾一边说:“这间屋子如果没有你俩,不知清寂到什么地步。” 扬恐吓她:“我与英迟早离巢。” “嗳呀呀,那我真要对牢四面墙壁讲话。” 扬忽然说:“英,这是我送你的生⽇礼物。”他递上小小礼包。 英诧异“迟到。” “对不起我今⽇才做妥。” “这是什么,又轻又薄,似一张光碟。” “你所有童年至今照片全收在里边。” “啊,这起码要做二十小时。”英惊喜。 扬一鞠躬。 “你这可爱的人黑。” “你也是,清人。” 璜妮达实在忍不住“真受不了你俩这种亲昵,我又是什么人?” 兄妹俩异口同声:“你是好人。” 璜妮达笑逐颜开。 兄妹周末到华府赴会。 饼海关需打指模拍照留念。 英说:“现在他们连邻居也不信任。” “明年还需照虹膜,每一个游客都有记录。” “那是何等样艰巨工作,也只有他们的人力物力才做得到。” 海关把行李逐件搜,照相机电脑全部需展示功能。 在机飞短程行程上英浏览光碟中照片。 从出生到廿岁都有详细记录。 养⽗喜拍照,技术⾼超,他很多时候又选用黑⽩底片,形象特别突出。 “看这张。” 大头照片,小小面孔哄近照相机,十分趣致。 “你扮小丑,为何搽⽩面孔?” 扬忘记了,那时六七岁的小英最羡慕⽩⽪肤,有事没事用妈妈化妆粉条把面孔扑得雪⽩。 英沉默,继续看别的照片。 上了初中,⾼加索⾎统女同学掉过头来崇尚金⻩⾊肤⾊。一到夏季,出尽百宝:晒太,照紫外线灯,搽⻩粉…只想扮出热带风情… 没有什么想要什么,真是无聊。 接着是生⽇会的记录照,只见人头涌涌,好几十名小朋友与家长一起出现。游戏节目与食物同样丰富。 扬不由得说:“妈真了不起。” 英点头。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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