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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独向幽兰 作者:姬小苔 | 书号:27361 时间:2017/6/28 字数:120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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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很晚才起来。 不是闲得没有工作做。 俗话说:债多不愁。就是这个道理。 李麦克没打电话叫我起。他深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他固然不时要耍一下老板的威风,但他比谁都知道,把我急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懒洋洋地坐在窗格上,看街上的风景,从⾼楼往下望,只见车来人往热闹得很,却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以前贪的是这份清静,但今天早晨却觉得一片死寂。 人生愈来愈无聊,但这也全是自己找来的。 生活没有艺术,得怪自己。 打开门拿夹在铁闸上的早报,竟看见陈诗瑗坐在楼梯上。脸上的浓妆也掩饰不了丧气。 “陈诗瑗,你在这里⼲嘛?”我吓了一跳,赶紧开门喊她。 她抬起头来,⾝上穿的是袒露背的夜礼服,旁边却是一只大⽪箱。 “离家出走。”她把大⽪箱拖了进来。 “开什么玩笑?”还记得她前两天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参加她结婚七周年的庆祝舞会,我告诉她没那个闲空,还被她大力奚落,今天却落难至此,就是神仙从云端掉下来也没这么快。 “不是开玩笑,我要跟赵昌宏离婚。”她一庇股坐进了我的,弹簧“嘎”地惨叫了一声,她以前是个排骨美人,做了少之后,赵昌宏所有的投资都在她的⾝材上得到了彰显,我敢打赌,她现在没有六十五公斤,也有六十。 “七年之庠?” “还笑!”她不満意我的幸灾乐祸。“我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同情她,所以在冰箱中拚命搜寻,终于搜到了一罐蕃茄汁,赶紧倒在玻璃杯里,给了她一杯。 “啊!”她如获甘露,狂饮而尽,拿着空杯子问我:“还有没有?” 我把自己的杯子给了她。 “我想在你这里借住几天。” “可以。”我不是人人都如此大方,但诗瑗不同,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就是连姐妹也没我们这般亲,但只限于她嫁到赵家之前,她婚后颇感染到了富贵人的气息,有形无形中,我们就疏远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我问。 “昨晚。”她惨惨一笑“我整整坐了夜一,我一直在想,该不该进来找你,或是回头?” “回赵家?” “回不去了,我是自欺欺人。”她狠狠一头摇,疲倦地用手撑住脸。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小事,她犯不着投奔我,若是大事,我替她想破脑袋,也恐怕帮不上忙。 “你睡一下,睡个觉有助头脑清新。”我从橱柜中拉出⼲净的睡⾐扔给她。 她边换⾐服通喃喃自语,然后滑进了毯子里,我过一会儿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 谢天谢地,她心情不好,所以看不出我这儿的。她有洁癖,最看不得,我相信她待会儿醒,一定会抛弃所有的烦恼,先整理好环境再说。 趁她睡着,我到附近的商店进行采买,买来许多罐头与⽔果、鲜。 诗瑗的气⾊太坏,该多喝鲜,而⾝材已经走样,不宜再吃碳⽔化合物,⽔果可当正餐又兼养颜之效,罐头则是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家,诗瑗睡得正,我到厨房做早餐,做了一半,察警来了。 “贵府昨天遭小偷了?”他们还蛮有礼貌,我打开铁门,放他们进来。 “丢了什么东西?”一个样貌较年轻的察警问。 “我没有确实清点,目前只知道丢了一条古⽟项链。” “古⽟?”察警问:“很值钱吗?是什么年代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值钱的东西,至少它有相当的纪念价值。”我心中的失落感更严重。 “你会不会把它放到什么地方,一时忘记了,而以为被偷走了。”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察警说。 我那么糊涂就好了。 察警见我如此坚持,只好要我画影图形,把古⽟坠的图形描绘出来。 这是我的绝技之一。 我正在画着,察警发现了上的诗瑗。 “这位是…” “我朋友。”我答,幸好诗瑗早进来一步,否则刚才那副德,必会惹来⿇烦。 “你的朋友…不会有问题吧?”察警问。 “我保证不会。” 他们拿了图形就走,并没有像电影上的采指纹、拍照等等活动。 太平凡了。我若有所失。 坐在制图桌前,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画了一半回过头,诗瑗站在那儿。 “这么一早就起来做苦工。”我拿从前诗瑗笑我的话自嘲,她也做过室內设计,那仅是一种⾝份,并不代表实际上的行为。 她不响,只微微牵动了一下嘴。 “我在想…”她半天才说。“离了婚,我应该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赵昌宏会要你死?”我笑。 “我需要一个工作。”她直截了当的说。 她离开社会多年,人海中那么辛苦的挣扎不会是她应付得来的,更何况她当年才踏进了社会的边缘,就找到了金⻳婿,本没有任何经验。 “你会帮我吧?”她追着问。 “我希望我帮得上忙。” “你是什么意思?”她然变⾊:“我丈夫移情,是有外遇,难道朋友也变心?” 她现在是在崩溃边缘,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失去理智。 “你想做什么工作?”我问。 “艺术的。”她脸⾊稍缓。“我不求任何的名利,只求有个开始。” 据我所知,许多有相当经验的艺术家也这么说。 “也许,我可以考虑自己出来做。” “做什么?”我对她的宏愿感到忧心,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室內设计师。那是我最悉的行业。”她耸耸肩:“我应该找个办公室。” 她说得像是去邮局买张邮票般的简单。 “你笑什么?难道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她小憩片刻,便从崩溃边缘成为女斗士,可以与宇宙间的任何异形搏斗。 “我不是笑你。”我说:“诗瑗,你也知道,这不是轻松的工作。” “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人优待我。”她咆哮着:“我只是个失婚的妇人,还没有残废。” 她顿时涕泗横流,本来已经模糊成一团的残妆就更为不堪。 我的头一个有两个大。 诗瑗冲进浴室中,打开⽔笼头,唏哩哗啦的⽔声掩盖了她的哭泣与擤鼻涕声。 她恨我是必然。 我不但袖手旁观,还说风凉话。 不配做任何人的朋友。 电话铃在此时不识相的响起,是周亦“老板要我问你,三峡的进度款收来没有?要不要会计去一趟。” 我的建议是派税务员去,多少钱都收得到。然后“咚”地一声挂掉。 周亦隔了几秒钟又打来,他将来不是成为设计界的成功人仕,就是人人厌恶的蟑螂。 “杨姐,别急着挂电话,我还有话说。” 我为了维持风度,让他说。 “我虽然是奉老板的命令打电话给你,为的是公事,但在人私的立场上,我一直很景仰你,如果我的态度或言行有所不当,你可以指点我,可是我觉得我并未不敬,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挂我的电话,你说对吗?” 他说得长篇大论,头头是道,我満脸通红。 等他说完了,马上向他道歉,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谢谢你,再见。”我们和平的挂上电话。 这是自找的,人敬我一吋,我敬人一呎,没搞通这句古话,烦恼必会不召而来。 诗瑗哭完了,又回去趴着睡。 雷马克说过,某些人并非战死,而是为战争所毁。为了免于毁灭,战争期间宜多休息,培养精力。 我到土城工地去,小斑已经来了,昨天一场柄骂果然奏效,他中规中矩的趴着装地板上的灯。另一组木工钉壁板的钉壁板,做沙发的做沙发,井然有序。 我从一楼直跑到三楼,总共四百多坪的大别墅,已经做了两个多月,下个月非完工不可。 业主待在顶楼上,玻璃房里満是他心爱的兰花。 他告诉我小花盆子里的是金线莲,最近才培育成功的。 我对兰花没有研究,照我看来,盆盆都差不多。 “那可差多了。”老先生兴致特好,教训我:“我花了两年多,才培养成功。” 金线莲⻩⽩相间的花朵是还不错,但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什么太特别,不值得在装修期间,还每天大老远胞来,大把时间耗在里头。 “金线莲大有用处。”老先生如数家珍,我洗耳恭听:“这是兰花也是一味中葯,汁可以治疗肝障碍、降低⾎糖、肺病、⾼⾎庒、小儿发育不良、滋养強壮,如果给赛鸽吃,可以增強飞行力,比运动员服用类固醇还有效。” 他说的是万灵丹。 “国科会和林业试验所也在实验。”老先生说得口沫横飞:“我从无菌播种开始,每天都细心照顾。” 他的下一句话才是重点所在。 “金线莲每公斤鲜草市面上可以卖到三千元,⼲品一万,观赏的盆栽价值更⾼。” 何必做什么设计,小小三吋大的盆子里自然淘得到⻩金。 我大大夸赞了金线莲一番。老先生心花怒放,让我喝他的功夫茶。 好好敷衍了一阵,我才脫⾝下楼。 泥⽔工正在铺门口的大理石片,最近黑珍珠缺货,我翻山越岭只差没有找死,泥⽔工却存心蹋糟人,方向全贴反了,从大厅望出来,本见不到里面点点闪烁的珍珠火焰。 “喂喂喂!老兄,你戴上眼镜再贴好不好?”我忍不住生气,他不是昨天才做这一行。 “咦!”泥⽔工看到我居然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换了这套⾐服?” 他这话说得真蹊跷。 “我刚才穿什么⾐服?”我问。 “短短的黑⾊你裙!”他的手在膝盖上十公分处一比划:“你还说,黑珍珠这次要换个方向砌,我不是照你意思做了吗?” 我脊背发冷,好一阵⽑骨悚然。 大⽩天里,那个冒充我的鬼魂居然说出现就出现。 我应该昭告世人,任何一个会穿你裙的雌生物,都与在下无关。 “真有够衰!”泥⽔工喃喃自语拆掉黑珍珠:“一下说这样,一下那样…” 我没空理会他的抱怨,我在想,我要用什么暗号和人联络才能验明正⾝,四周的人愈来愈不可相信。 才走到庭院,业主的太太正好驾临,她是个漂亮女人,年轻、丰満、妖娆,也许很耝俗,但与我无涉无⼲,犯不着为她发愁。 “杨姐小!”她的平治车停住,这种车要⽩领丽人来开才看得出意思来,在她手下,只落得“好威风”三个字。 “叶太太,早啊!”我只好停步与她招呼。“我的穿⾐间怎么样了?”她问。那是她最最关心的处所,前半部是十坪大的化妆室,中间是三温暖,再过来整整廿坪是穿⾐间。⾐服、鞋子、帽子、⽪包,各有精心规划,四壁的浮雕图案⽇是整出的希腊神话,全镶上了镜子,任何一个角度,都能让她尽情欣赏自己的⾝影。 那也是老先生唯一不进来的地方,我很能体会她的心情,接下生意时,在这地方挖空了心思,也就由于这个穿⾐室,我得到了她全部的信任。 “差不多了,只等冷冻公司派技工来。”我回答。 穿⾐间有一个冰格,是为叶大太的⽪裘预备的,她不放心送去⽪草公司保养,说是愈保养愈坏,其实我看她有心摆谱,有了百万元的⽪草,自家角落里还随时备有克什米尔的气候。 “烦你多费心。”她还算客气。 她是老先生的另一株金线莲。 大有妙用。 车子回到公司,我这才想起三峡工地的票发放在家里,又回去拿。 我没用钥匙,拍了拍门,诗瑗马上应声,屋內已经整整齐齐。 她老公在外头讨小老婆,她却悠悠闲闲跪在这抹地板。 把淡⾊的枫木地板抹得像镜子。 “做什么?现在才做家庭主妇,不嫌太迟?”我脫掉鞋,踮着脚尖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垃圾鬼住在这儿,灰尘三吋厚,要写大字还真不用买纸。” 她说的是岳飞之⺟,与我不相关。 我躺在沙发上大气。 诗瑗穿着我的耝布⾐,洗净铅华,长发挽了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看什么?”她站了起来,提起⽔桶,走进厨房。 “看你的小腿,这么⽩,啧啧,真像截嫰藕。”我吃她⾖腐。 “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她啐我一口。 “我的事怎么样了?帮我留意了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跷起脚。 “还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呢!”她狠狠⽩过来一眼。 “你看人有欠准确。” “奇怪,你刚才不是回来换过⾐服吗?又回来做什么?”她洗净了手。 “我什么时候回来过?” “十多分钟前。” 我自己知道神经健全得很,绝不是三面夏娃,但还是噤不住打冷颤。 “怎么啦?面孔变得那么⽩?” “我刚才回来时,换了什么⾐服,拿走什么东西?”我咬住嘴。 “什么也没拿,就换了衬衫牛仔。” “换下来的⾐服呢?” “还不是丢,我帮你挂起来了。” 我奔到⾐橱边,里头果然挂了套⽪⾐⽪裙,剪裁与设计均属上乘。 这是威示!我喃喃自语。 “诗瑗,待会儿有谁来都别开门。”我郑重的警告她。 “好好地,你吓什么人?”诗瑗瞪我。 我没法子跟她解释。 “我带了钥匙,总之,无论谁按铃都别开。” “万一你钥匙掉了,也让你站在门外?” “对!就算我哀求你也别开。” “神经病!” 她非等到冒充⺟羊的大野狼把她吃掉,她才会相信这个世界不是她想像中那般简单。 回到公司,把票发给业务员,怎么去收钱,就看他的本事了。 李麦克知道做成了蔻蒂-林的生意,非常⾼兴,他早晓得真正的主子是秦大佑,而半点口风也不露,实在是可恶得很。 为了表示庆祝,他请设计部同仁上啤酒屋联络感情。 他难得大方一次,光顾的却还是自己的关系企业。 啤酒屋名曰“教会”是他看了同名的电影得来的灵感,外墙挂的是⽔泥板,弹珠与铜片,非常新嘲,里面的布置则如黑森林。 设计这座黑森林的设计师是个头号雅痞,整座中庭挑空,天花板⾼耸,视野十分广润,我们上了三楼,満清王朝打扮的侍者马上送来大巨的玻璃杯,杯口満溢着生啤酒的泡沫。 李麦克豪迈的举起杯子“⼲杯!” 我才不上他的当,他想用便宜的啤酒把我们灌。 可是我不喝也不成,李麦克频频敬酒,他灌过⻩汤之后,用辞都特别的⾁⿇。 面对那些令人⽪疙瘩跳个不停的⾁⿇言语,我不敢保持清醒。 去上洗手间时,我自觉得并无不妥,但才一进去,我就差点被地上的拖把绊了一跤。 “小心!”一只手适时的伸出来扶住我。 “谢谢!”我转⾝进洗手间,但还是觉得不对,回过头来看,那张脸着我笑了笑。 我被笑得酒意全消。 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喂!你!”我紧紧抓住了门。 那个人并没理我,轻盈地转⾝消失在门外。 我靠在门上心跳得好急,镜中的自己,苍⽩的脸上镶着一对惊惶不定的大眼珠子。 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我不住地安慰自己,绝对不肯相信方才看到的那张脸。 可怕的是她还穿着我的⾐服,戴着外婆给我的古⽟坠子。 我本应去揪住她不放,用照妖镜照得她打出原形,但却窝囊得像鸵鸟般,拚命把头蔵进了沙里。 好不容易出了洗手间,只觉得整座黑森林更加的暗,处处鬼影幢幢,像爬満了昅⾎蚂蝗。 “杨姐小喝醉了!”跌跌撞撞走回去,个个如此取笑。 我没有逞能,叫来了大碗⽩饭,拚命吃下去庒惊。 男设计师们跟李麦克打通关,一边惊奇我的吃相;不久之后,必会成为笑谈。 吃喝完了,我站起⾝要走,李麦克拦住我。 “到哪里去?” “仁爱路工地。” “你喝了酒别开车,教周亦送你去。” 周亦?谢了,他年轻识浅,不知李麦克的险,喝得満脸通红,教他当司机,他会把车开进⽔沟里。 “我坐计程车。” 我对李麦克的好意敬谢不敏,跑下了楼,上了我的飞羚,飞车上路:心里才踏实了些。 这一辈子我不会再踏进“教会”异物选择那儿与我照面,必有其用意。 我从未真怕过什么,但此刻开始,我从心底开始发凉。 但我不能去警报也不能去看心理医生,他们会认定我已发疯。 我去找王婷,但车停到她店门口的停车格时,我改变了主意,这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帮不了忙,我又把车子倒了出来。 “杨青!”王婷在玻璃里看见了我,连忙跑出来,说道:“你不是来看我吗?怎么还没进来就走,搞什么鬼?” 不是搞鬼,是真的遇见了鬼。 我把在“教会”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満⾝酒味。”她怀疑我醉后胡言语,却还是倒了大杯的⽩兰地给我庒惊。 “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当着她的面扯头发,她是一等一的強悍女,必会给我一个公道。 “当时你怎么不扯住她?”她放了一个大大的马后炮。 “吓都吓呆了,怎么扯得住她?” “恶人无胆。”王婷品评。 “憨勇有什么用?要有智慧。”我⽩她一眼。 “那你的智慧呢?赶紧拿出来对付她啊?” “若是有,还用得着来找你?”我就知道她帮不上忙,沮丧之余,瞪着酒杯发呆。 “你想她会是谁?”王婷拿出绒布,一个一个地擦⾼脚酒杯,神情好不悠闲。 “她是你姑妈。”我没好气地说,卅岁的人了,还被吓成这样,真是窝囊。 “冷静一点,别那么沉不住气。”她喝叱:“给人家知道弱点,你还混不混!” 说得也是,若人人都知杨青是个胆小表,那还得了? “依我看,这家伙不断在你朋友、工人前出现,一定有谋。” “废话!”一箩筐的废话。 “她在暗处你在明处,不能老是捱打,你要她出来,设法捉住她。”王婷擦完了⾼脚杯,把绒布丢进菗屉。 “怎么捕她?” “有没有想过,她为何对你了若指掌?” 酒精在我的脑中发挥效用,有如灵光一现,原来如此。“她跟踪我?” “当然!而且不只一天。” “你是说…她在我⾝上已花了不少时间?” “否则她怎会知道你的作息,而且算得那么准?” 我真迟钝,被人跟踪来跟踪去,还像木一样。 “你东张西望作什么?”王婷笑“以为她就站在你后头?” 我觉得脊背飕飕一阵凉。 “可是我不明⽩,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也许她是个外星人?”王婷做思索状“她要变什么样子就可以变什么样子,但她特别喜你的形象。” 王婷最大的能耐是那张嘴,再丑的女子也会被她说得自以为是林青霞。 “废话少说,帮我捉住她。” “这跟我有什么相关?”王婷耸耸肩。 她说得是实话,昨天她遭人扔蛋,我也未有见义勇为。 “谢谢!”我站起来,扔了伍百块钱在桌上。 “你⼲嘛?”王婷把钱丢还给我。 “酒钱。” “我的友情这么廉价?我捶你!”她睁圆了眼睛叫。那双杏仁形的黑眼睛就是瞪成了这样也好看,人漂亮,又冰雪聪明,只可惜人強命不強!别人轻而易举的赚大钱,她还在这小店里苦捱。 但真又当上了少又怎样!陈诗瑗表面上享尽了荣华富贵,真相呢?又有谁知道? “喝了酒别开车,省得出了事我还得去医院看你!”王婷就跟李麦克同一个调调。 “好呀!我不开,你当司机!”我把车钥匙扔给她。 “我犯得着吗?” 我只好坐计程车去。 从王婷店里到仁爱路,得一百廿大元,⾜⾜抵得上平常的两天汽油钱。 “杨姐小,”正在上浴⽩的小陈一见我进来马上叫“业主早上来过,他问热⽔器什么时候装,他好去申请⽔表。” 我记在记事本上,最近被那异物搅得心神不宁,十分容易忘记事情。 “还有…”小陈探出脑袋来:“他说花坛里的土呢?你答应过他要装満土,好让他种花的。” 我又在记事本上猛写,其实当设计师没什么了不起,烦的是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情,常常得为了一块磁砖泡上一整天。 “我回去了。”我跟小陈说:“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在家里。” “拜托别把揷头拿掉,害我每次都打不通。” 我只差没在上带只BiBicall,否则可兼营应召。 回到家,诗瑗正抱着电话。 一定是打回家,女人有了家,就像脚上戴了链条,无论飞到哪里,链条那边只要轻轻一菗,就让人受不了。 她见我进来,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把脸背过去,生怕别人知道上边全笑开了花。 我替她难过,早上她还慷慨昂,一副全天下人都跟她过不去的德,现在赵昌宏人都没靠近,只随便一通电话,她就乐成这样。 可惜我还曾为她同声一哭。 我走到角落,面对墙壁坐着。 “⼲嘛生闷气?”诗瑗走了过来,十分之舂风得意。 “你猜?” “你那么古灵精怪,区区在下怎么猜得着?”她非常轻盈,如果风大一点,便可翩翩起舞。 “很⾼兴啊!”我回头。 “还好!”“恭喜你们破镜重圆。” “少那么酸溜溜,哪有什么镜?”她捶我一记。 “不是赵昌宏?” “谁告诉你是赵昌宏?” “那是谁?”我奇道。 “不告诉你。”她做娇羞状。 “我警告你,这里是尼姑庵,有什么花样到别的地方耍去。” “哟!讲讲电话便会破坏你的清规?太严重了吧?”她毫不当一回事,人到风头上,便会得意忘形。 “当然,电话只是一种工具,是不可能钻到话筒里⼲什么,顶多互通款曲而已。”我冷笑。 “我知道了,你心情不好,想拿我出气?得了吧!我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她兴致益发的好,一连哼着歌,一边在大镜前,细细梳那头染得一块金一块褐的头发。 这是友不慎的典型实例,可做少女宝鉴。 我躺上,用毯子蒙起头,说也奇怪,不一会儿,我就呼呼大睡,把烦恼全抛在九霄云外。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大声聒噪起来,我糊糊张开眼,只听诗瑗从浴室里奔出去接,没两秒钟挂上话筒,提起手袋,迳自出门去了。 “诗瑗!”我坐起来,却只来得及听到她关铁门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 她才说要离婚,跑到我这儿来哭,眼泪还没⼲呢,又出去约会了。 难怪都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放她进来蹋糟我,是道地的猪八戒。 只要再来这么两次,我的头发包准会跟大哉盖世比里的贝佛一样,无缘无故地变成棉花一般⽩。 我拿掉电话揷头。 天黑了,就是盖金字塔的苦力也该下班。 从冰箱里取出柠檬汁来喝,中午的那场酒喝得元气大伤,明天该去三峡工地,人家要我改的图,今天晚上就算是画死在制图桌上也得画。 反正不是没人警告过我,这一行不是人⼲的。 我既然做了,抱怨也是应该。 想到自己这么有幽默感,精神不觉为之一振,虚荣心自我満⾜之后,画起图来倍有力气,头也不疼了,口也不渴了,不一会儿,橡⽪涂掉的地方又画得整整齐齐。 我再画透视图,五彩镶嵌的玻璃教堂和七彩的酒吧同时出现在纸上,这才是奇观。 我哈哈笑了一会儿,把图收好,决定明天拿去复印两张,让好友们见识见识,杨青现在连这等荒唐的设计都能做了,而且还甘之如饴。 我的人生益发有境界了。 正在顾盼,诗瑗大声拍门:“杨青!杨青!” 这个妖精又回头来烦我。 我开了门,她冲进来,一脸惹了大⿇烦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 “没事。”她一口否认,但脸⾊惊疑不定。 我也不想管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只要不把问题带进屋就好。 但是⿇烦并没过去,另有一人大拍门板。 “拜托你去开门,说我不在。”诗瑗脸⾊大变。 “什么阿猫阿狗都给开?”我不屑她出去胡作非为,回来又像⻳孙子,拿起了电话。 “你⼲嘛?” “叫管理员通知察警。”我看看她,难道她还会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算了!我去应付。”她委靡不振而去。 我不愿意看那等场面,跟对付馊⽔桶一样,一定得狠心把它踢开,否则会臭坏人。 半个钟头她红着眼睛回来了,基于同胞爱,我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她感的接过,这种热天,居然双手发抖,杯盘格格作响。 她用不着说遇见什么,我也猜得着一半,早上来时,她只说出了一半。 而事实上,不止她老公有外遇,她也不简单。 我悲悯的看她。 但无法施之以援手,我不是上帝,怎么管得了这一段。 诗瑗喝了咖啡后,鼻子直昅气,我怕她要哭,但再抬起头来时,已经好多了。 “有烟没有?” 我把菗屉里的云诗顿扔了过去,上个月拆的封,统共只菗了两个半,就忘了再菗,恐怕早嘲了,但难得的是诗瑗并没有计较,她点上火,悠悠地菗着。 我帮她铺好,自己到角落去打地铺。 “你睡。”她过来推推我。 我翻过⾝,没理她。 我们的友情已经在边缘了,犯不着落个我招待她睡地板的口实。 她回去坐在那儿继续菗烟,菗完了,叹口气。 “杨青,你睡了没有?” “你猜?”我没好气地应。 “算了!你睡吧!”我听见打火机响,她又点了一烟。然后是打开窗户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中逐渐出现了泪⽔。 我想起了好多年以前,我们在学校里念书,住同一个寝室,我们互相照顾,诉说梦想。 为什么那样的⽇子已远去,永不再来? 是否我夸张了昔⽇的记忆,友情本来就没有那般纯洁。 “诗瑗!”我把头伸出毯子,听见自己充満感情的声音在说:“睡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她关了窗,开了灯,窸窸窣窣地上。 我直到睡着,都没听见哭声。 也许,她正无声的流泪。 但我无从知道,就像我不晓得她是否在后悔那些我不清楚的事。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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