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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承欢记 作者:亦舒 | 书号:26865 时间:2017/6/28 字数:113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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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声不响到房中,翻出⾐机,做起窗帘来。 承跟进去。 ⾐机叫无敌牌,车⾝上有金漆蝴蝶标志,由⺟亲二十余年前自上环某拍卖行內以三十元购得,旧货,可是一直用到今⽇。 承把手按在⺟亲肩上“放心,妈妈,我不会嫁不出去。” 麦太太落下泪来。 “缘何担⾜心事?” “不知怎地,近⽇我中门大开,凡事伤感,时时悲从中来。” 或许是更年期內分泌失常影响情绪,要看医生。 “我约了⽑咏欣。” “你去散散心。” 在门口,承发觉人影一闪。 “谁?” 那人影缓缓现形。 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化着浓妆,眉描得太深胭脂搽得太红,可是脂粉贴脸上显得油光⽔滑,一点也不难看。 承辨认半晌,冲口而出:“娄小慧。” “是,麦姐,正是我。” 承笑问:“参加什么舞会?” 小慧忸怩“我上训练班。” “什么班?” “香江姐小选举的训练班。” 啊,承悚然动容,陋室多明娟,又一个不安于室的美貌少女将脫颖而出了。 承细细打量她“我听你⺟亲说,你想出外读书。” 小慧笑“将来吧,先赚点钱再说。” “你想清楚了?” “只得这条路罢了,先赚点名气,以后出来走,无论做事嫁人也有些什么傍⾝。” “那不是坏事。”承颔首。 “我妈叫我来问你拿些忠告。” 承讪笑“我有的也不过是馊主意。” 小慧一直在笑。 “你今年几岁?” “十八了。” 穷人的子女早当家,十八岁就得出来靠自己双手双脚站稳,前辈⽗兄叔伯阿姨婶婶爱怎么嘲笑揶揄践踏都可以。 穷家女嘛,谁会来替她出头,再欺侮她也无后顾之忧。 承想到此处,牵牵嘴角“事事要自己争气。” “是,麦姐。” “气馁了,哭一场,从头再来。” “是,麦姐。” “总有十万八万个人要趁你不得意之际愚弄你。” 小慧骇然“那么多?” “可是记住,成功乃最佳报复。” 小慧握住麦承的手“麦姐,虚荣会不会有报应?” 承想一想“要是你真够虚荣,并且愿意努力争取,你的报应会是名利双收,万人敬仰。” 娄小慧笑得弯。 承叹口气“这是一个奇怪的社会,但求生存,不问手段,但是我相信你我本善良,凡事不会过火。” 小慧说声时间已到,匆匆而去。 承看着她的背影,那是一个美丽的V字,肩宽、细、丰臋、长腿。 这是一个十分重功利美⾊的都会,长得好,且年轻,已是最佳本钱。 这自然是一条凶险的路,可是,你不是要图出⾝吗,既然如此,豺狼虎豹,利箭穿心,也只得冒死上路。 承见到了⽑咏欣,不噤叹一声“你我已年老⾊衰。” ⽑⽑嗤一声笑“过了十八二十二,自然面无人⾊。” “要利用青舂,真不该在大学堂里浪费时⽇。” ⽑⽑点头“一进学堂,如⼊酱缸,许多事碍于教条,做不出来,难以启齿,是以缚手缚脚,一事无成。” “可不是,动辄想到寒窗数载,吃尽咸苦,如不守住自己,既对不起那一打打抄的笔记,又亏欠了学问,充満悲恸,⽇⽇自怜,⾼不成低不就。” ⽑咏欣笑“结果一辈子下来,退休金还不够有办法的女子置一套首饰。” “有没有后悔?” ⽑咏欣吁出一口气“没有,我脾气欠佳,只得一条路可走。” “这一条路说法刚才也有人讲过。” “谁,谁同我一般聪明智慧?” 承笑笑。 咖啡桌旁有外籍男子朝她们使眼⾊。 承惋惜“已经秃了头顶,还如此不甘心。” ⽑⽑笑笑“太无自知之明。” “我喜男子有⽑,你呢?” ⽑咏欣骇笑“我不会对这种猥琐的话题发表任何遥远的意见。” 承却肆无忌惮地讲下去:“稠浓的⽑发至昅引我,所以他们的头发现在也越留越长,还有,一双闪烁会笑的眼睛也很重要,強壮、年轻的⾝体,加上一张会得说甜言藌语的嘴巴,懂得接吻…” ⽑⽑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好友。 承议抗:“我养得活我自己,我有权对异有所要求。” “你说的可不是辛家亮。” “我知道。” “承,婚约可是取消了?” 承点点头“我与他都心知肚明。” ⽑咏欣并没有追问详情,她抬头随意浏览, “让我们贪婪地用目光狩猎。” “你一直不大喜辛家亮吧?” “不,我也不是不喜他,他资质实在普通,而且看情形会一直平凡下去,而我同你,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何必还急急闷上加闷。” 承忽然问:“你有无见过真正俊男?” “有,一次在温哥华笠臣街买鞋,那售货员出来与我一照脸,我忽然涨红面孔,他就有那么英俊。” 咏欣诧异“为何脸红?” “因为想约他喝咖啡。” “结果呢?” “买了三双爬山靴,一双都用不着。” “他有学问吗?” “你真的认为学识很重要?” 承愕然“不然,谈什么?” “可是你看看进修学问的男人年过四十行为举止都开始似老妇人,五短⾝材面⻩无须,共处一室,你真受得了?” 承不语。 ⽑咏欣笑“想说话,找姐妹淘好了。” 对座那洋人过来搭讪“请问两位姐小…” 承答:“这空位已经有人,我们已经约好朋友。” 那人只得退下。 她俩付帐离去。 两人又在地铁车站絮絮不休谈了半晌才分手。 已经深夜,家里却还开亮着灯。 麦来添一见女儿“好了好了,回来了。” “什么事找我?” 莫非辛家又有意外? 麦来添说:“你明⽇告一天假去看祖⺟。” 啊,承心知肚明,毕竟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开头是伤风,随即转为肺炎,指名要见你。” “明早来得及吗?” “医院说没问题。” “那就明早吧。” 承早问:“我可需去?” 麦太太答:“没人提到你的名字。” 承早扮个鬼脸“我乐得轻松。” 承也笑“可不是,那又不是真的祖⺟,与我们并无⾎缘,且又不见得对我们亲厚。” 麦太太接上去:“是你爸这种憨人,动辄热面孔去贴人冷庇股,数十年如一⽇,好此不疲。” 麦来添不语。 承自冰箱取出啤酒,与⽗亲分一瓶喝“爸,想些什么?” 麦来添说:“她进门那⽇,我记得很清楚。” 承不语。 “听说是一个舞女,穿件大红旗袍,那时女子的装束真是奇异,袍叉內另加红粉长绸,喏,像越南人那样的装束,⽗亲极喜她,她从来正眼都不看我。” 麦太太在旁加一句:“她并呑了麦家所有财产。” 承早比较实际“财产到底有多少?” 没人回答他。 麦来添说:“奇怪,半个世纪就那样过去了。” 他搔着芝⿇⽩的平顶头。 承问:“她有什么话同我说?” “不知道。” 麦太太说:“恐怕是要我们承担殓葬之事吧。” “那可是一笔费用。” “而且是极之腌[月赞]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麦来添叹口气“总要有人来做吧。” 麦太太头摇叹息“真不公平。” 第二天早上,承五点正就起来了。 梳洗完毕,喝杯热茶,天蒙亮,就出门去。 麦太太在门前送她。 “妈,自小学起你每早都送我出门。” “多看一眼是一眼,妈妈有一⽇会先你而去。” “那时我都八十岁。”承补一句。 麦太太微笑“你打算活那么久?” “咄,我自给自⾜,又不是谁的负累,上帝让我活多久我都受之无愧。” “早去早回。” “记得叫承早替我告假。” 麦太太颔首。 承还未完全睡醒,仗着年轻,撑着上路,她用的是共公通工具。 即使那么早,车上也已经有七成搭客,都是辛辛学子,穿着蓝⽩二⾊校服,背着沉重书包上学。 承窃笑,如果他们知道前路不过如此,恐怕就没有那么起劲了吧。 承记得她小时候,风雨不改上学的情形,一晃眼,十多个寒暑过去。 承看着火车窗外风景,一路上统统是⾼楼大厦,已无郊外风味。 下了车,她叫部计程车“长庚医院。” 看看表,已近七点。 车子在山上停下,承伸一伸懒,走进接待处,表示要探访麦陈好。 接待员说;“探病时间还没有到。” 可是有看护说:“她有预约,麦陈好己进⼊弥留状况,请跟我来。” 承缄默镇定地跟着看护走。 令她觉得奇怪的是祖⺟并没有躺着,她舒舒服服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腿双搁在矮几,正在昅橘子汁。 承缓缓走近。 祖⺟抬起头来,承看清楚她的面孔,才知道医生判断正确。 她的脸浮肿灰暗,双目无光,显然生命已到尽头,所谓油尽灯枯,就是这个意思。 “谁?” 面对面,她知道有人,可是已经看不清楚。 承心一酸,坐在她⾝边“是我,承。” “呵,承,你终于来了。” “祖⺟,你要见我?” “是,”她思维似仍然清晰“我有事同你说。” “我就在这里,你请说吧。” 祖⺟微微笑“你的脸,长得十⾜似你祖⽗。” 承十分意外,这是祖⺟喜她的原因吗? “你⽗亲就不像他,一生赌气,从不给人好脸⾊看,完全不识好歹。” 承只得说:“他是老实人,不懂得讨好人。” “承,昨⽇,我已立下字据,把我遗产赠予你。” 承说“祖⺟留自己慢慢用。” “我不行了,很累,老想睡。” “休息过后会好的。” 承对于自己如此巧言令⾊十分吃惊,难怪祖⺟只喜她一人,因为麦家其他人才不会说这种话。 祖⺟缓缓说:“一个人到最后,不过是想见自己的子女。” 承唯唯诺诺。 “我并无亲人。” “祖⺟,我是你孙女。” “真没有想到麦来添有你这样争气的女儿。” “祖⺟太夸张了,我爸心中孝敬,一直教我们尊重祖⺟。” “这么些年来你都叫我祖⺟,我留点嫁妆给你也是应该的。”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在说什么体己话“一个女人,⾝边没有些许钱傍⾝,是完全行不通的,到老了只有更惨。” 承不语。 “有钱,可以躲起来,少个钱,便想攒钱,人前人后丑态毕露。” 没想到她对人生百态了如指掌,承微微笑。 看护进来,也笑着说:“麦老太仍在说女人与钱的关系吧。” 承点点头,这话题连看护都耳能详。 看护帮她注“麦老太说得很正确,女人穷了又比男人更。” 承忽然加一句:“大人到底还好些,孩子最惨。” 看护叹息一声“谁说不是,穷孩子还不如畜牲,我见过家中懒,一个月不给洗一次澡的孩子。” 刹那间病房內悲惨气氛减至最低,完全像朋友闲聊一样。 祖⺟不语。 承看到她的头轻轻一侧,往后仰去。 承警惕地唤:“祖⺟,祖⺟。” 看护本来正打算离开病房,闻声转过头来,迅速把住病人的脉,另一手去探鼻息。 她讶异地说:“老太太去了。” 承十分快,这真是天大的福气,这叫作无疾而终,一点痛苦都没有,亲人侍候在侧,闲话女必须有钱傍⾝,然后一口气不上来,就悄然而逝。 她轻轻说:“按照华人的说法,我祖⺟前生必定做什么好事来。” 连年轻的看护都说:“是,我相信。” 承站起来,她已完成送终的大业。 她轻轻走出医院。 在大门外等车,她看到一名臃肿的妇少正与家人等车,手中珍如拱璧般抱一生新儿。 承过去探头一看,那幼婴紫红脸⽪,小小面孔如⽔晶梨般大小,闻声睁开黑⽩分明的眼睛来。 承笑了。 医院真是天底下最奇突的地方,生与死之重头戏都在这座剧场內演出。 承让他们⺟子先上车,她搭随后那辆。 她直接回办公室,先用电话与⽗⺟联络,然后照常处理公务。 辛家亮过来与她谈过十分钟。 “⽗亲与⺟亲摊牌,要求离婚。” 承问:“辛伯⺟怎么说?” “她立即答允。” 呵,承对辛伯⺟刮目相看。是她狗眼看人低,老觉得辛太太不学无术,沉于逸乐,未料到她遇大事如此果断。 她语气充満敬佩“君子成人之美。” “承,你似乎不知事态严重,她分了财产决定往外国生活,那些钱永远归不到你同我手上。” 承笑笑“我从来不觊觎他人钱财。” 辛家亮说:“在这件事上我与你有极大歧见。” “家亮,我同你已有屋有田。” 辛家亮看看表“我要回公司开会,散会再说。” 可是那个下午,有一位欧律师打电话来传承过去接收遗产。 承没想到祖⺟会老练能⼲得懂得雇用律师。 她听清欧律师公布遗产內容,不噤怔住。 “…铜罗湾百德新街海景楼三楼甲座公寓一层、北角美景大厦十二层丙座公寓一层,另汇丰股票…” 承一点都不感这个祖⺟。 匪夷所思,这么些年来,她住在养老院內一直冷眼看他们一家四口为生活苦苦挣扎,从不加以安慰援手。 承铁青着脸,有一次她险险失学,祖⺟见死不救,由得麦来添四处外出借贷,幸亏张老板大方慷慨,乐善好施,帮麦家度过难关。 这老太太心肠如铁,带着成见一直到间去。 承待律师宣布完毕,问道:“我什么时候可变卖产业?” 律师答:“待付遗产税后约一年光景吧。” “我已决定全部套现。” “我们可以代办。” “好极了。” “估计麦姐小可获得可观利润,财产接近八位数字。” 承露出一丝笑容。 真是意外。 她站起来道谢,麦承中了彩票呢,多么幸运,她离开律师写字楼,马上去找⽑咏欣。 好友在会议室,她在外头等,拿着一杯咖啡,看窗外风景。 祖⺟那样讨厌他们,终于还是把麦家的产业归于麦家,所以二世祖们从来不怕得不到遗产。 承在心中盘算,第一件事是置一层像样的公寓让⽗⺟搬出廉租屋。 把那种第十四座十八楼甲室的地址完全丢在脑后,换一个清慡大方的街名大厦名。 她微微笑。 ⽑咏欣一出会议室看到她:“承,你怎么来了?” 连忙与她进房间坐下。 一边关怀地问:“最近犯什么太岁,为何发生那么多事?” “也没什么,还不是一桩桩应付过去,一天只得廿四小时,⽇与夜、天天难过天天过。” “说得好。” “咏欣,多谢你做我的好友。” ⽑咏欣十分诧异“哟,这话应当由我来讲。” 承告辞返回办公室。 同事对她说:“一位辛先生找了你多次。” 承猛地想起她与辛家亮有约。 电话接通了,辛家亮诉苦:“我已决定送一只寰宇通给你。” 承只是赔笑。 “出来开解我,我情绪极之低落,希望有人安抚。” 承遗憾地说:“还是做孩子好,不开心之际喉咙可以发出海豹似的呜咽,接着⾖大眼泪淌下脸颊,丝毫不必顾忌。” 辛家亮说:“真没想到我会成为破碎家庭的孩子。” 承嗤一声笑出来。 破碎的家庭怎么样她不知道,可是麦家经济情况一向孱弱,也像随时会得崩溃,承提心吊胆,老是希望可以快点长大,有力气帮这个家,一踏进十五岁,马上帮小生学补习找外快,从不缺课,因长得⾼大,家长老以为她有十七岁,她一直懂得照顾自己。 “你应当庆幸你已经长大成人。” 辛家亮承认这点“是,这是不幸中大幸。” “下班在楼下见。” 他们初次见面也下大雨,承为建筑署新落成文娱大楼主持记者招待会。 记者围住助理署长问个不休,矛头指向浪费纳税人金钱的大题目之上,那名员官急得冒汗,一直唤:“承,承,你过来一下。”命她挡驾。 简介会终于开始,辛家亮上台介绍他的设计,承离远看着他,哗,真是一表人才,又是专业人土,承有点心向往之。 散会,下雨,他有一把黑⾊男装大伞,默默伸过来替她遮雨,送她到地铁车站。 承第一次发觉有人挡风挡雨的感觉是那么幸福。 他并没有即刻约会她。 饼两⽇他到文娱馆去视察两块爆裂的玻璃,踌躇半晌,忽然问:“麦承呢?” 文娱馆的人笑答:“承不在这里上班,承在新闻组。” 他呵了一声。 这件事后来由同事告承。 又隔了几个星期,他才开始接触她。 开头三个月那恋爱的感觉不可多得,承如踏在九重云上,早上起来,对着浴室那面雾气镜理妆,会得格一声笑出声来。 今天。 今天看得比较清楚了。 那个温文尔雅的专业人士的优点已完全写在脸上,没有什么好处可再供发掘。 最不幸是承又在差不多时间发现她自己的內蕴似一个小型宝蔵。 他在楼下等她,用的还是那把黑⾊大伞。 “祖⺟去世有一连串事待办。” 这是辛麦两家的多事之秋。 不提犹自可,一提发觉初秋已经来临,居然有一两分凉意。 “婚期恐怕又要延迟了。” “那么,改明年吧。” “好主意。” “起码要等⽗⺟离了婚再说。” 好像顺理成章,其实十分可笑,儿子不方便在⽗⺟离婚之前结婚。 伞仍然是那把伞,感觉却已完全不同。 雨下得极急,倘若是碧绿的大草地,或是雪青的石子路,着雨走路是一种享受。 可是这是都会里一条拥挤肮脏的街道,愤怒烦躁的路人几乎没用伞打起架来,你推我撞,屋檐上的⽔又似面筋那样落下。 承叹口气“我们分头办事吧。” 辛家亮没有异议。 待过了马路,承忽然惆怅,转过头去,看到辛家亮的背影就要消失在人群中。 她突然极度不舍得,追上去“家亮家亮,”手搭在他肩膀上。 辛家亮转过头来,那原来是个陌生人,见承是年轻美貌女子,也不生气,只笑笑道:“姐小你认错人了。 承再在人群中找辛家亮,他已消失无踪。 她颓然回家。 接着的⽇子,麦承忙得不可开,在承早的鼎力帮忙下,姐弟二人把祖⺟的事办得十分体面。 牧师来看过,抱怨说:“花圈不够多。” 承马上发动同事参予,又亲自打电话给张老板报告消息,亦毫不避嫌,托⽑咏欣想办法。 结果三四小时內陆续送到,摆満一堂。 承早悄悄说:“好似不大符合环保原则。” 承瞪他一眼“嘘。” 到最后,麦太太都没有出来。 承也不勉強她。 麦来添想劝:“太太,你…”他子马上截住他:“我不认识这个人,此人也从来不认识我。” 承觉得真痛快,做旧式妇女好处说不尽,可以这样放肆,全然无须讲风度涵养,只要丈夫怕她,即可快意恩仇,恣意而行。 麦太太加一句:“我自己都快要等人来瞻仰遗容。” 出来做事的新女能够这样胡作妄为吗? 这个小小的家虽然简陋浅窄,可是麦刘氏却是女皇,这里由她发号施令,不服从者即系异己分子,大力铲除,不遗余力。 她最终没有出现。 承早说:“姐,如今你这样有钱,可否供我到外国读管理科硕士?” “你才刚开始进修学士学位,言之过早。” “先答应我。” “我⼲吗在你⾝上投资,最笨是对兄弟好,弟妇没有一个好嘴脸,大嫂虽然不好相处,到底年纪大,还有顾忌,弟妇是人类中最难侍候的一种人。” “太不公平了,你我都还不知道她是谁。” “我会考虑。” 承早说:“真奇怪,人一有钱就吝啬。” “咄,无钱又吝啬些什么。” 电梯上遇见邻居陶太太戚太太,都问:“承,快搬出去了吧?” 承赔笑不已。 “人家是富户了,这里是廉租屋,大把穷人轮不到苦。” “陶太太,你也是有楼收租之人,你几时搬?” 电梯门一打开,承马上急急走出。 两位太太看着她的背影。 “麦承婚事取消了。” “为何这般反复?” “好像对方家长嫌麦来添职业不光彩。” “啊。” 什么谣言都有人愿意相信。 承独自站在走廊上,是,马上要搬走了,有无恋恋之意?一点都没有。 自幼住在这大杂院般的地方,嘈吵不堪,每一位主妇都是街坊组长,不厌其烦地扰人兼自扰。 承愿意搬到新地头去,陌生的环境,邻居老死不相往来。 即使半夜听到有人尖声叫救命,也大可戴上耳塞继续照睡可也。 她奋兴地握着拳头,愿望马上可以实现了。 承看到⺟亲靠在门口与管理员打探:“丙座将有什么人搬进来?” 承觉得难为情,把⺟亲唤⼊室內。 “不要去管别人的事。” “咄,我问问而已。”’ 承忽然恼怒“妈,一直教了你那么多年,你总是不明⽩,不要讲是非,不要理闲事!” 麦太太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并非每个主妇都得东家长西家短那样过⽇子,甄太太与贾太太就十分斯文。” 麦太太笑“你赶紧搬走吧,这个家配不起你。” 承见她笑,马上噤声,不再言语。 承最怕⺟亲对牢她笑。 电话铃帮她打开僵局。 对方是辛家丽,开口便说:“闷死人了,要不要出来聊天?” 正中承下怀“什么地方?” “舍下。” “我二十分钟可到。” 承⽩天来过家丽的寓所,没想到晚上更加舒适。 通屋没有顶灯,座灯柔和光芒使女看上去更加漂亮。 “某君呢?”承笑问。 “出差到纽约已有一月。” “那么久了?”承有点意外。 家丽诉苦“又不能不让他做事,况且,我也不打算养活他,可是一出去,就跑到天边那么远。” 承不语。 “从头到尾,我吃用均靠自己,可是动辄夫家跑一大堆人出来,抱怨我不斟茶倒⽔,我连我娘都没服侍过,怎么有空去侍候他们。” 承说:“不要去睬他们。” “可是渐渐就成陌路。” “很多人都同夫家亲戚相处不来。” “将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个罪名。” 承温和地说:“顾不了那么多,刻薄的婆婆自然会碰到更刁钻媳妇,把她活活治死。” “承,你真有趣。” “这是一个真的故事,我有一女友品貌不错,订婚后未来婆婆对她百般挑剔,不喜她离过一次婚,非闹得人知难而退不可,临分手,这老太太居然说:‘XX,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強求。’” 家丽笑得打跌“有这种事,结果那家人娶了谁做媳妇?” 承感喟“结果不到一年,老太太又四处宣扬儿子婚后一千八百都不再拿到家里。” “碰到更厉害的脚⾊了。” “多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不是,命中有时终须有,被老太找到更好的了。”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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