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琉璃世界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琉璃世界  作者:亦舒 书号:16106  时间:2017/5/21  字数:19120 
上一章   ‮俩妹姐‬    下一章 ( → )
  家里其实很简单,三个女人。姐姐、⺟亲与我。

  ⽗亲早已去世,剩下一点点钱与一幢小房子。支持历年来的学费及生活费,待我们成年,已没有剩下多少,生活非常节俭,童年的生活沉闷而悲观,过得相当乏味。

  ⺟亲并不是振作坚強的女人,自⽗亲去世之后,终年以眼泪洗脸,现在虽然把悲伤收敛,但成⽇都板着一张脸,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所以我与她的关系一直很暧昧。

  姐姐常常与她吵架,而我则较为迁就她。

  生了姐姐后十年才生我,⽗⺟一心一意要添个儿子,结果又是瓦不是璋,⺟亲失望之至,但爹却是疼我的。

  我与姐姐情完全不一样,姐似妈妈,而我似爹爹。芝⿇绿⾖的事,对于姐姐来说,都是一项刺,而我,我似一个泼⽪,天落下来也只不过能催我走快两步。

  为了这种嘻嘻哈哈的格,近年来⺟亲对我也越来越好感。

  我格中的妙处,像爹。

  在临终前,他犹自说笑,对妈妈说:“总要发生在一些人⾝上的,人谁不会死呢?再舍不得也只好撒手。对小妹好些,迟些你会知道,这女儿比儿子还強呢。至于你,就委屈寂寞一点了,都四十五岁,看样子你是没有再嫁的机会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年我十四岁。

  姐姐立刻狠狠的瞪我一眼,事后说:“小妹完全没有良知。”这句话,立刻在亲戚间轰烈的传开,至今他们认为我是个十三点。

  妈妈的唯一反应是哭得死去活来。

  其实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认为爹说得对,死亡是生命的应有正常现象,当然,可爱的亲友去世,我们都哀痛伤心,但稍后应当拾回力量。

  ⺟亲没有。

  姐也没有。

  她们一贯地做了寡妇‮儿孤‬,挟孤以自重。

  而我,我仍然坚持地振作地活下去,与她们形成一个強烈的对照。

  啊。

  我有没有说,姐至今还没有对象?三十四岁,没有约会,没有朋友,成⽇守在家中。

  她的嗜好是同⺟亲吵架与同我作对。我无论效什么,她都要置评。我越是迁就她,她越是得寸进尺,为只为了误会我可怜她。

  其实没有这种事。凭什么可怜她?人生难得二十,快过三十,时间过得快,谁没有三十岁呢,除非廿九岁死了。

  况且现代女人的青舂期这么长,三十四岁正当盛年,就算三十七八也还漂亮,人到这个岁数才是真正成期。

  只有姐一个人才以为自己行将就木。

  她这个观念荒谬得不值得同情。

  而我,我发誓即使到四十、五十,我还是会尽力把自己修饰得最美观。

  我们并不睡一间房间,她说无法与我同住,所以我搬⼊储物室,一间小得只六乘六面积的杂物间。放了一张之后,其余空间,只好用来挂⾐服,做功课,我坐地上,伏上写。

  姐的睡房很宽,⾜有十乘十四。

  独个儿住是寂寞,所以她时常走过来,靠在我的门框上,与我说话。

  她的口气像那种三十年前广东片中的老姑婆。

  我所做的任何事,她都看不⼊眼。我都退让她三分,但是有一次真忍不住了。

  那是一个暑假,我在写一份报告。

  那⽇天气醣热,我们家如非必要,不开冷气,我穿一件男人的⽩⾊汗衫,一条內,埋头苦⼲。

  被她看见了,就借题发挥起来。

  开头还说得温和:“你老是这样⾐冠不整,什么意思?”

  “家里三个女人,又是一家子,有什么关系?”我头也没抬。

  “浪惯了,出去失礼于人。”

  我觉得她过火,便说:“现在不兴诛九族的了,我不会连累你。”

  这句话说得唐突,勾动了她的心事,立刻使她斜看眼冷笑一声“可是谁都知道我有个热辣辣的十三点的妹妹。”

  我叹口气,知道把话说过份了,不去意她。

  她又说:“妈,你不管她,将来被人退货,可怨不得。”

  妈妈慢条斯理的昅口烟“我管不看她,退货也没得怨,反正她可以养活她自己。”

  我忍不住噗味一声笑出来。

  姐更生气,咬定⺟亲帮着我。

  妈妈又说:“大妹,我看你的口气,比我的还要古老,就快要你妹妹证实她是否处女了。”

  我觉得老妈这句话有莫大的幽默感,心头一宽,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姐忽然恼羞成怒,指着我骂“神经病,浪得那个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滥?你同小朱的鬼祟事我不知道?”

  我愕然:“知道又如何中.你不是打算写成一篇文章,投稿到秘闻杂志吧?我有图片,”我作状一阵翻“可权充揷图,有张穿泳⾐的不错──”

  谁料她会扑上来给我一巴掌,我还不知道发生了啥子事体,面孔已着了一记,‮辣火‬辣的痛起来。

  我也动了真火,本能还击,也给她一个耳掴子。

  我⾝⾼五尺六寸多,重一百廿磅,出手犹如轻量级拳手,她蹬蹬蹬退后三步,然后放声大哭起来,奔进房中,关上了门,两⽇没有出来。

  自从那次之后,我们的感情就淡了。

  一年之后,我自文学系毕业,很快找到了工作。

  我仍然同小朱走,我们的事,当然每个人都知道,因为老姐不会忘记替我宣传。

  她恨我。

  为什么?

  小朱说“因为你有的,她没有。”很讨好我。

  我膛目。“我有什么?⾁?别开玩笑了,就算是青舂,也已近末期。人不靠青舂,人靠的是知识与品格。况且谁没有青舂过,上主是很公平的。唯一可以说的,就是我比她开朗,这也不见得是本钱。”

  “可是人们都愿意接近你。”

  “那当然,跟我在一起,不用动脑筋。”

  我已经一年多没同姐姐说话了。

  工作时间长,周末又到处跑,很少逗留在家中。

  这一阵子小朱游说我搬出来住。我沉昑许久还作不出答案。

  第一,收⼊不是那么好。第二,有了自己的地方,男朋友来来去去势必方便,很容易过界限。

  我当然不是老古董。但对小朱,尚想留个余地,他并不是可以托终⾝的那类人。做为玩伴,他是出⾊的,但他过了今天没有明天,年纪大了,便觉得他不可靠。

  近⽇我正想疏远地,他看出来,便更要抓紧我。

  我也为这件事头痛。

  走了五年,不是说脫⾝便可走的。

  小朱这人,一向有些流气,以前小时候,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做事以后,越发觉得他幼稚,许多地方,格格不⼊,仿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

  本来倒是想找一层小小的公寓,现在为了他的缘故,觉得住在家里,反而有‮全安‬感。

  我一直支吾,他看穿我的心意。

  像今⽇,吃完饭,说好由我付贩,本来⾼⾼兴兴的,说到这个问题,他又同我争执。

  “为什么硬要我搬出来?”我耐心问。

  “我不喜你⺟亲,还有你姐姐,咦──”他作一个嫌弃的表情。

  我忍不住说:“那么你搬出来好了,我很乐意到你的小世界里来陪你,我可以帮你策划这个小天地。”

  他一呆“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我怎么令你不好过,你倒说说看。”

  “你明知我经济能力不够。”他不⾼兴。

  “你我收⼊是一样的。”我提醒他。

  “但我是长子,我要把部份收⼊拿回家去。”

  “我也得照顾家里呀,”我不悦“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她们?”

  “算了,说来说去,你不肯为我牺牲。”

  我觉得多说无益“朱,你不能为我做的事,就不要希企我为你做。”

  “斤斤计较的小女人。”

  我更觉察到他的自私,不想再争论下去,便陪个笑“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走吧。”

  “我知道,他们都说你同刘振元来往。”

  我一怔。刘振元是我的老板。

  我并不分辩。叫侍者来结账。

  “你姐姐告诉我的,”小朱说下去“说那个姓刘的送你回家,已经不止几次了,是不是?他四十多岁,中等⾝材,开一辆丹姆拉,”小朱越说越气“他比我有钱,他有的我没有,但他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你应付得来吗?你们俩相差二十岁,会有幸福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站起来。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伸过来放在我的脖子上“小妹,你若有胆子离开我──”

  他的手渐渐收紧。

  我心平气和的问他:“那又怎么样?”

  他不得已的说:“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我淡淡格开他的手。五年来往,我太清楚地的为人。

  “不会?”

  “当然不会,你是长子,杀人犯就不能照顾⽗⺟兄弟了,况且,我对你很好,我不欠你什么,你不会那么做,再见。”我取过手袋,立刻走了。

  姐姐告诉他的。

  我的老姐快要疯了。

  她想怎么样,我离开这个家?

  很容易的,不需要,地方这样小,我迟早要出来找公寓住,我不打算在这所老房子內终老。

  她真的恨我,我现在知道了。如果可能的话,扼死我的会是她,而不是小朱。

  第二天情绪不佳,刘振元马上发觉了。

  他笑“昨天与小朱相聚,不甚愉快?”

  我立刻发牢“这个人自私、自大、愚蠢,兼夹神经质。”

  “可是以前你却是爱他的。”他笑意更浓。

  我用手撑着下巴。“少女对异的眼光真有问题。”

  刘振元笑“幸亏那时候没有人提醒你的眼光差,否则你早嫁给他了。”

  我苦笑“是呀。嫁给他,替他‮钱赚‬管家生孩子,被他利用,然后在牺牲殆尽时离开,还被他骂贪慕虚荣。”

  “现在打算怎么样?”

  “我不想再见他。”

  “他恐怕没有这样容易罢手。”

  我笑“他说要杀我哩。”他说的时候咬牙切齿,唾沫星子自牙齿中溅出来。

  我很惭愧。我怎么会挑了那样的一个人做男朋友。我抱住手臂,下意识的摸了摸⽪肤,玷污了,我想:古人说的玷污就是这个意思,很不好受。

  我讪讪的籍词说:“我可不怕他。”

  “总得当心点,”振元说:“好聚好散,别怒他。”

  “是。”

  振元对我,多少有点像⽗亲对女儿,自幼丧⽗的我特别珍惜这样的关注。

  我说:“我想同你回去见见⺟亲。”

  “我最怕这一关,”他烦恼“我保证我同伯⺟的年纪差不多。”

  “胡说,”我微笑“你才四十七。”

  “年近半百了。”振元握住我的手。

  “开头她是一定抗拒的,”我说:“慢慢就会觉得你好,不过不要紧,同你走的是我,不是她。”

  “开头,你看中我什么呢?”振元看到我眼睛里去。

  我握紧双手“啊,你的丹姆拉,你的房子,你的地位,你的礼物。”我说得非常夸张。

  “别瞎说,我会相信的。”

  我正颜说:“因为你的体贴。虽然说施比受有福,但是闻中接受一下恩惠,是非常窝心的一回事。同小朱这种年轻的男人在一起,渐渐觉得吃不消,十多岁时钻戏院,在郊外散步吃西北风颇有风味,数年后体力不支,他又需索无穷,我便变心了。”

  振元聆听,他那全神贯注的样子又勾起我的淘气。

  我又说:“还有。你那么英俊,成的风度使我着。”

  谁知他说:“是真的呢,不少女人喜我。”

  那个周末,我郑重地叫⺟亲做几个菜,因为有个朋友会来吃饭。

  ⺟亲很有‮趣兴‬!“哦,是新‘朋友’?”

  “是的,你会喜他,他很有资格。”

  老姐竖起了耳朵,面孔一沉,眼神中全是嫉妒,像是不置信这种事会得发生似的。

  “是的,”我看看她说:“他很有钱,他已经近五十岁,他并不如你想像,纯粹为玩弄我,而且信不信由你,这与我的虚荣无关,我们非常了解对方。你可以用第一时间把我说过的话告诉小朱。”

  她面孔上一阵青一阵⽩,霍地站起,回房间去了。

  ⺟亲数口气“小妹,得饶人处且饶人,穷追猛打的决非英雄。”

  “我气她。”

  “近年来她比我都更像个小老太婆,嘴巴碎,器量小。我很担心她。”

  我不出声。

  “我也担心你哪,怎么跟小朱闹翻了?况且这个男人已经五十岁?怎么回事?”

  当她见到振元,又⾼兴起来。振元一点不老,且人品稳重,谈吐幽默。她放心了。

  姐藉故外出,拖无可拖才回来,还是在门口遇见我们,她下死劲盯了振元几眼,才上楼。

  “是令姐?”

  “唔。”

  “姐姐总是姐姐,对她好一默。”振元说。

  “她说不要人可怜她,她并不可怜,像我这种什么都唯利是图的人才痛苦,痛苦会腐蚀我短短的生命。”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顽⽪的孩子。”振元怜爱地看看我。

  我抱住他的。“有一⽇我不同你好,去嫁别人,你会不会杀我?”

  “我会祝你幸福。”

  “不妒忌?”

  “妒忌往往是为自己不值而引起,而不是为爱,一般人太美化自己,硬说一切为着爱。”

  “振元,我从你处,不知学得多少道理!”

  我与振元,在我进⼊公司的第一⽇就开始了。

  他的能力、气度都使我钦佩,相形之下,小朱显得渺小幼稚,半年下来,小朱越来越不重要,振元予我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到今⽇,我已决定脫离小朱。

  对于十九岁的女孩子,小朱有他的昅引力。后来的一段⽇子我长大,而他没有,距离愈加显著。幸亏他没有多愁善感的格。他的感至低,事实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过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时常惹我生气,与我吵架后往往表演失踪,要我迁就他才肯出现,嘲讽我的慌张…如果结婚的话,恐怕照样会出去倾诉子不了解他,但此刻因为不甘心的缘故,他忽然说要杀我。

  我开始厌恶他,更加珍惜与振元的关系。

  振元爱护我无微不至,跟他本不同作风。

  选择是明显的。

  小朱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的行动很恐怖,天天在公司门口等我。

  我说:“小朱,以前叫你来,你还不来,时常失约,现在这是所为何来?”

  他不出头,我相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问:“是我老姐的馊主意是不是?以你这样的人才,找个女人为你持家养孩子,应当不成问题,何苦念念不忘前人?我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好处,你应比谁都明⽩。”

  他很惘然。

  “别浪费时间,也别为自己不值,好不好?”

  他低头走了。

  如果我找到的新人不是振元,不那么強不那么好,也许小朱就甘心得很。人非要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才会舒服。

  他是受不了我乘搭豪华汽车,在比较好的饭店出人之类,所以要设法使我回复本来面目。

  人心真是奇怪,相信很多人都不能解释。

  我至今还是无法理解,一对亲生姐妹,怎会闹到这么僵的局面呢?

  ⺟亲说:“听说振元收着个舞女。”

  “那是廿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流行。”

  “他女儿十五岁了,是不是?”

  “那孩子在英国念书,连暑假都不肯回来,人家十三岁开始就在那边寄宿了,”我说:“你叫姐姐的私家‮探侦‬打听清楚再说。”

  “她说你们的婚姻不会长久。”

  “我们本没有谈论到婚事,”我说:“她还是在我⽔杨花的格上做文章吧。”

  “你跟你姐姐,像死对头,人家姐妹不知多友爱。”⺟亲抱怨。

  “我跟她都不可爱,”我坦率的说:“至少我肯承认我从来不是一只可爱的小⽩免,而她?她怎度肯不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我心中觉得搬出去也是时候了。

  家中的电话老在半夜无端端的响个不停,去听呢,那头的人又不出声,也‮挂不‬断,神经兮兮,除了小朱,还有什么人?

  我并不怕,只是越来越厌恶。

  好采好散,何必丑化自己,又是个男人,更加可聇,连朋友都不能做了,我保证以后在街上碰见他,都会得避开他。

  搬家之后,若对家里透露地址,老妞一定会向他通风报讯。老姐看不得我的⽇子过得太舒服。她是非‮磨折‬我不可的了。

  为什么人会这样?

  我只对妈妈说:“我会回来看你。”

  她居然很了解“你避开一阵也是好的。”

  振元说:“我替你物⾊了一层房子。”

  千多尺,装修全新,我非常喜

  “我买下来给你好不好?”他问。

  “现在不好,如果是你,又嫌不够大,将来再说吧。”

  他也觉得很合逻辑。

  “那么,”他背着我,转向窗户“几时要买屋子,告诉我,我随时有准备。”他语气‮涩羞‬。

  我不明⽩他怎么不看着我说,振元这个人有些地方非常可爱。

  对他来说,这算求婚。

  尽管他是一个经验老到的中年男人,遇到他钟爱的女人,他还是不敢放肆,他尊重我。

  我非常⾼兴,轻轻坐下来。因为他一开口便谈到婚姻,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

  我愿意嫁给他,不过现在时间还没有到。我伸伸腿,也别太忽忙了,我希望一个比较从容的婚礼,倒不一定要非常隆重。

  我们应当好好计划一下,婚后住在什么地方,家作什么布置,又该到什么地方藌月。

  振元是这么忙,除出藌月期间,恐怕以后没有什么空闲会与我完全单独相处,所以这将会是个很长的藌月…

  婚后他会好好的照顾我,我是他的小子,一切都不用担心,他甚至会顾及我的⺟亲与姐姐。

  我温馨的想:我竟是这么幸运,难怪姐要妒忌。

  在这一刻,我原谅了所有的人。

  “想什么?”振元微笑的问:“很陶醉的样子。”

  我说:“想我们的将来。”

  “我会好好的照顾你。”

  “我知道。”

  我简单的收拾一下,便搬了出来。

  我最大的财产不过是⾐服。

  而⾐服很快就过时。我迫不及待的在置冬装,不见得会再穿去年的夏装。

  那时候的品味比现在的又差许多。

  妆扮这件事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振元立刻替我办好一张金⾊信用卡,任我喜怎么用。

  开头一个月我花得很疯,几乎像灰姑娘突然得到奇遇,买得失去控制,随后镇静下来。

  在这期间,振元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对我的容忍力是无限的。

  我隔一⽇向⺟亲报到谈话。

  她并不特别担心我。但注意到我的穿戴与以前有些不同。

  她叹口气“如今接受男朋友的馈赠,也不算得什么,不过当心场面做大之后,下不了台。”

  我偷偷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别告诉大姐。”

  “得了。”她说。

  “我与振元大概明年会结婚。”

  “多些了解会好些,”她昅烟!“不到结婚那一⽇,不要宣扬出来,结婚又不是中奖券,那么‮奋兴‬做什么?婚后还有几十年的⽇子,看你怎度应付,做得好才叫做成功。刘振元的生活很复杂,做他的子不是易事。”

  “咦妈妈,你这番话说得充満哲理,我不欣赏了,怎么以前少听见你说这些?”

  “去你的。”⺟亲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我取出一叠钞票塞在她口袋里。

  她问:“现在还上班吗?”

  “上,朝十晚十,振元教我做生意。”

  “嗯。”这时候姐开门自外回来。

  我假装看另一方向。她并没有放过我,上下打量我一下,嘴里喃喃说:“有本事飞上枝头去站着,一辈子不要来。”

  ⺟亲咳嗽一声“大妹,你话太多了。”

  姐冷笑一声“如果我也有那么多钱,⺟亲就不会嫌我话多吧?”

  ⺟亲说:“大妹,你老是觉得错在别人,这是不对的。”

  姐说:“这个家,住不下去了,看样子我也要搬出去。”

  ⺟亲说:“你最好一个人住在孤岛上。”

  我忍不住笑。

  大姐把自己锁在房內。

  “我担心她。”我说。

  ⺟亲说:“不必,她只是情绪不稳定,没有风险,倒是你,在外头一个人大起大落,自己当心。”她又默起一枝烟。

  “我走了。”

  落得楼来,一眼看见小朱站在对面杂货店门口等。是大姐向他通风报信来。这个人,也不用上班,一天到晚鬼魅似的钉着我。

  大姐为什么要害我?即使略略引起我的不安,也是好的。

  我抬头看向楼上,大姐的影子在窗口一闪,隐在窗帘后。

  司机把车驶过来,我拉开车门。

  小朱奔过来“小妹,小妹。”

  “你有什么话说?”我很温和的问。

  他更憔悴,更旁徨,嚅儒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本不像从前的小朱,我很难过。

  “我姐姐是个很愚昧的女人,小朱,你怎么会听她的‮布摆‬?你要是有话说,明天下午三时我在大‮店酒‬咖啡室,你可以说个清楚。现在回去休息。”

  小朱怔怔的肴着我。

  “明天见。”我说完上车。

  系铃人是我,解铃人也须是我。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成为姐姐的工具。

  我没有同振元提出我约见小朱,我想见完他,看看有什么结果,再说未迟。

  小朱打扮得较为整齐。

  我穿得很普通,相信不会使人眼前一亮。

  我坐下来,他抬头向我苦笑。

  我温言说:“小朱,以我们的清,实在什么都可以说,我不是来敷衍,亦不是来解释,我只是想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你呢?”

  他不响。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何贪慕虚荣之类。但他没有。

  他说:“以前我没有珍惜你,小妹。”

  “可是我有我的乐趣。”我耸耸眉。

  “那时候你是爱我的,对吗?”

  “对得很。不然怎么两个人散步到天明?”我微笑。

  “为什么变了?”

  “也许长大了,需要不一样,小朱,希望你明⽩,人是有变的权利的。”

  “是。但我要失去你了。”他动起来。

  “失去任何有用的东西都会引起不快,除非是面庖、老茧这些无用之物,我明⽩。”

  他被我引得笑起来。

  “小妹,我会想念你至死,谁还会在我意志消沉的时候逗我笑?!”

  “电视长篇喜剧。”我说。

  他又忍不住笑。

  这次与他见面,比我想像中愉快。

  “是姐叫你来跟住我的吧?”

  他点点头“她恨死了你,你要当心。”

  “为什么要恨我?我们由同一⽗⺟亲所生。”

  “因为你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

  “胡说。”

  “我觉得你应该劝她。”小朱说。

  我说:“我才没有那个工夫,你别以为我劝你,也就会去劝她,我不是她的救世主。”

  小朱犹疑一刻说:“以前你写过信及卡片给我。”

  “是,”我微笑“那些⾁⿇的句子。”

  “我给了她。”

  “什么?”

  “我太气,气你反脸不认人,所以都给了她。还有那些宝丽美照片。”

  “小朱!”

  “对不起。”

  “你这人。”我‮头摇‬。

  “我知道,活该你鄙视我。”

  我很镇静“你知道她会给什么人,是不是?”

  “是,刘振元。”

  “如果刘振元丢了我,你们两个人,到底会有什么益处?”

  他低下头“心头大快。”

  “真的?一定要旁人比你更不幸,才会心头大快?”

  他不敢出声。

  我叹口气“我是你一度的爱人,我是她亲妹妹,喂,请告诉我,真的恶之其死?”

  他笑不出来。

  “别以为你受委屈,我也有冤情。”

  “对不起。”小朱看样子很后悔。

  我又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就算我离开刘振元,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放心,我以后会自动消失。”

  “你早该消失了!”我生气。

  “你以前发脾气的时候,老这样骂我。”他苦笑。

  我摇‮头摇‬“我要走了。”

  “多谢出来见我。”

  “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我保证你将来的女友比我好一百倍。”

  他有默惭愧“你不恨我?”

  “不,”我说:“觉得你蠢,无端做了一个妒忌女人的烂头蟀,这样对你的名誉也不好,宣扬出去,谁还敢同你来往?”

  “小妹──”

  “算了。”我摆摆手。

  才站起来,就看到振元在转角处。

  我上去。

  “我来接你。”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

  “你大姐通知我的。”

  我微笑“说我与前度刘郞约会?”

  振元不说什么。

  我说:“真丢脸,有这么一个姐姐。”

  “我怕他对你有什么不轨,因此赶了来,我过虑了,看样子你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是,他到底不是一个瘪三,他答应不再扰我。”

  “也许早应该与他面谈,越避他越恨你,非要毁了你才甘心。”振元说。

  我不响。可是那时我不想见他,很厌恶他,情愿由得他去恨。

  上得车来,振元一包东西给我。

  “是基么?”

  振元看我一眼“是你姐姐给我的,说是你的‮人私‬信件与照片。”

  我一震“你看过了?”

  “拆也没拆开来,我庒儿不感‮趣兴‬,但是又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她叫我看,我不看,仿佛这点面子都不给她似的,只得收下来。”

  我惊讶说:“你对我的过去,不表示‮趣兴‬吗?”

  他歉意的说:“真的没有。我会补偿你,将来我会对你好。”

  我的双眼濡

  也许有人会认定我与振元在一起是为了钱的缘故,但我知道我为的是什么。

  我低头看那个牛⽪纸大信封,上面有大小的字迹注着:信三十封,照片七十张,各式卡片二十张。

  是姐姐的笔迹。

  信封没有拆开过。

  “你姐姐真的很恨你。”振元说。

  我不出声。

  他说:“你要检讨一下自己,是否平时有过份之处。”

  我默不作声,过很久我说:“也许是,也许我有点嚣张。我的格比较开朗,朋友与约会都较多,所以看起来一切都比她顺利些,说话又不避忌,没轻没重,她恨我不止一两⽇了。但她若以为可以杀了我,那未免太痴心妄想,我也活了这么些年,凭她的能力,还不能够。”

  “你做了些什么,令她认为要毁你才甘心?”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要嫁你吧,也许因我买了只金表,而她买不起,谁知道。”

  “如果是个不相⼲的人,你也不必去研究原因,更不必理会公道是否在人心头,但她是你的姐姐,如不设法挽救这一段感情,未免可惜。”

  我说:“得失自有前定,我不觉得可惜。”

  “不在乎?”

  “怎么在乎呢?这么病态可怜的一个女人,世上可恨的事那么多,战争、強权、吃人者的思量、贫的老人,她都视若无睹,偏偏那么自我中心,认为我是她天字第一号敌人,发起神经,把所有时间用来恨我。奇怪,戴安娜王妃比我更幸运,她为什么不去恨她?”

  “你离她比较近,她认为她没有一处不如你,偏偏你运气那么好。”

  我无奈。

  “恨她?”

  “才不,我的恨要用在比较值得的事与人⾝上。”

  “你会恨我?”振元笑问。

  “也许。”我想一想“如果你把这个信封里的內容全部看过,一桩桩来追究,我会恨你愚蠢,但我不会解释,这么浅⽩的事何须解释?为这种事计较的笨人,又怎么值得为他浪费⾆?”

  振元送我返公寓。

  我把那只大信封顺手丢⼊垃圾桶。

  真可怜,姐会以为振元因此而抛弃我。

  她对于人的认识太原始肤浅,她生活在广东爱情戏的情节中,甚至更坏,她以为每个男人都会似“碧⽟簪”中之疑心鬼,一旦觉得子不贞,便要‮磨折‬她。

  姐自己没有能力使我痛苦,便假手小朱,发觉小朱能力有限,便假手振元。

  现在最后一下绝招已经拿出来,她尚有什么法宝?

  她自己。

  她会不会扑上来咬死我?

  我滑稽的想:也许我该练咏舂拳来保护自己。

  我不怕死,只怕出丑。她一无所有,不要紧,我还得顾往颜面,不为自己,也为振元。

  我简直不是她的对手,唯一可以做的!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无动于中。

  她一心等着我炸起来。

  我脾气不好,她知道。我没有涵养,她也知道。

  但是她低估了我的智慧。

  我如常地回家探望⺟亲,如常地谈论结婚的计划,并不是故意露一手,但她也⾜以知道,并没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在我⾝上。

  这令她加倍难过。

  她以为我会同她大吵大闹,我没有。

  任何人都会想到这是因为我觉得她不值得的缘故。

  她更恨我。

  我与振元说:“我们不能在‮港香‬注册结婚,我怕她搞鬼。”

  “不会,她早已筋疲力尽。”

  这是很新鲜的说法。

  “很你这个⿇木的人,实在划不来。”振元笑。

  “我⿇木?是,很多人没想到我还有这一面。只字不提,使老姐以为她发了一场恶梦,她一手发起的噩梦,自己充一次主角,可是因为没有重要的配角,这场戏做不成,她⽩⽩化了个舞台剧浓妆,在台上⼲等了半天。”

  我大笑起来,自觉‮忍残‬得要死,真不是个好人,但有什么办法?我总得保护自己。

  过没多久,振元买下房子,作为新居,我带⺟亲去参观。

  我不怕姐会来放炸弹,她要是有这种胆⾊,早成为一个办大事的人。

  我竟在街上碰见小朱。

  他拖着一个女孩子。

  我心一⾼兴,立刻主动上前去打照呼,向他眨眨眼。

  那女孩子很清秀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纯情姑娘,比我更一百倍地适合小朱。

  小未见是我,一改以往的恨意,很愉快的为我们介绍。

  人就是这样。

  得到更好的,前头车就不计较了,淡忘。

  以后遇见唠叨的男女,一天到晚挂住谁谁谁十五年前对不起他,马上可以知道,这个人目前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他的口角出卖了他自己的不如意。

  我过马路时转头向这一对摆手。

  如果姐也有个好归宿,就不会有精力来对付我。

  但愿所有的怨妇都找到如意郞君,天下太平。

  一直这样的盼望,一边又要防着老姐尚有什么更厉害的招数,又得筹备婚礼,忙着忙着,人就瘦了下来。

  一同去买睡⾐,在精品店看到老姐在一角。

  她?

  她跑到这种地方来⼲什么?她是国货睡⾐的信徒。我简直不会相信她会考虑穿薄纱的睡袍。

  我暗暗注视她。

  她在挑睡炮,先看价钱牌子,再看款式,磨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一直在一角,她没发觉,我用一本杂志遮住了面孔。

  待她走了以后,我吩咐女店员把她看过的几件⾐服都取到我面前,我挑了三件好的,买下来。

  我知道她公司的地址,叫店员送去。

  我走出精品店去喝咖啡,嘿,更令我诧异的事还在后头。

  对,老姐和一位男士在吃茶。

  我立刻躲在一大棵植物后面,叫杯咖啡。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窥偷‬得我多了,现在怕也轮到我好好的看她有什么秘密。

  她们并不是普通朋友,态度很亲热。

  况且我知道大姐连普通的男朋友都没有。我很意外,这会是谁呢?这么登样的一个人。

  看上去年纪很轻,一定比振元小。也难怪,振元已四十七。这位先生约四十左右,跟大姐配起来刚好。

  大姐今天穿得很大方,一件宽⾝的旗袍,颜⾊素雅。我早说过,女人不知道该穿什么的时候,最好做一打半旗袍,解决难题。

  她表情也很柔和,并没有对看我一股脑儿地恨那种模样,我许久没好好地注视她,咱们是敌人,不是吗?大半年来第一次看清楚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秀丽的一个女人。

  真奇怪为什么早些时她没有找到男朋友。

  希望她这次成功。

  我们中间有过一些淘气的做法。

  我站起来,缓缓的向他们走过去。

  姐老远就看见了我,吓得面无人⾊。

  她怕我报复,我知道,我只消把一杯⽔淋在她的⾝上,她便已经够累,不是个个男人如振元,什么都不计较,破坏她与新结男朋友的关系,易如反掌,所以她怕。

  我也知道她会怕,所以忍不住不吓她一下,前些时候,她实在太放肆了。

  我要叫她尝到切肤之痛。

  “你好,大姐。”我自顾自在她面前坐下来。

  她面无人⾊的瞪着我。

  我说:“我是小妹,这位是──”我伸出手。

  那位先生很客气的说:“我姓齐。”有点意外。

  “齐先生,你好。我姐姐有没有向你说起过我?”

  齐先生微笑“我们也是相识没多久。”

  我说“她一定会告诉你,我有多顽⽪捣蛋,多么不得她的钟爱。”

  大姐的眼神里尽是恐惧与绝望。自然,换了是她,她绝对不会放过我,但我不是她,你可以说我的器量比她稍微大一点,我放过了她。

  我啜了口咖啡“你们好好谈,”我说:“我先走一步,齐先生,有空到舍下来坐。”

  我站起来。

  老姐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瞪着我离开。

  走到门口,我弯着哈哈大笑起来。

  但振元怪我不该如此。

  “为什么?”我不服气。

  “你不应与她一般见识呀!”他温柔的说。

  “我若与她计较,我早就在那位齐先生面前把她臭史一脑儿抖出来。”我不服气的说。

  “她有什么臭史?”振元笑。

  “谁没有臭史?谁活过了二十岁没有臭史?我还同她斗掀呢!呵,就我一个人是黑狐狸,她敢情还是洁⽩无瑕的免宝宝呢!”

  “那你应该做得更含蓄,索装没看见岂不更好?”

  “不行,对她,演技太⾼超含蓄,不管用,起码要来这么一下捉放曹,她才服贴。”

  振元也纳罕“姓齐的最什么人?”

  “不知道,你去打听打听。”

  “把我说得那么神通广大。”他又笑。

  我们没有太多的空闲,下个月要动⾝去结婚,房子才装修了一半,非常的忙。

  但我仍然得赶着把这个喜讯告诉⺟亲。

  她说:“难怪呢!这一阵太平得很。”

  我说:“两个都嫁了,你可静了。”

  “我求之不得,乐得耳清净。”⺟亲说。

  “难怪最近她不出毒招数来陷害我,”我说:“原来精神有了寄托。妈,但愿她成功,否则的话,又不知道要怎么的恨我呢!”

  妈妈推我一下“又胡说什么。”

  “那位男土,外表实在不错,看样子也有內涵,我虽然没有x光眼,也看得出来。”

  “有这么好?”妈很怀疑。

  “真的很好,也许大姐的姻缘到了,她嫁得顺顺利利,心境开朗,必然会珍惜自己,那么我们两人之间就可以和好如初。”

  “但愿如此。”

  振元来同我说:“那个姓齐的是美籍华人,家里蛮过得去,对你姐姐很有意思。”

  “你打哪儿调查来的?”我瞠目。

  “山人自有妙计,我人头热。”

  “会不会娶她?”

  “看样子有希望。那姓齐的有订单在我们处,你说巧不巧?”振元笑。

  我想起来“呀,难道就是YC齐公司?”

  “正是,一点都错不了。”

  “我们可以请他吃饭!”我‮奋兴‬。

  “我已经约了,下星期五,叫他带女朋友来,同时亦说明我的未婚即是他女友之妹。”

  “你说姐会不会来?”我问。

  “不由她不来,”振元说:“这是生意上的应酬。”他向我眨眨眼“你们姐儿俩多久没同台吃饭了?两年三年?”

  我很惭愧。

  振元这次这么做分明是要挽回我同老姐之间的感情。

  他真是一付热心肠,但他不知道,我与老姐之间,冰冻三尺,非一⽇之寒,恩恩怨怨,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我恨她把我那些信件给你。”我说。

  “又没有造成任何损害。”振元劝说。

  “这是我运气。”我固执“但她心地太坏。”

  “算了,齐某的老家在‮国美‬,说不定几时她跟了去,你们姐妹想见面也就难了。还记住这些⼲什么?”

  “我心寒。”我不悦。

  振元叹口气。

  但到了星期六,我还是出席。

  姐面⾊非常不自然,但她还是到场,我也颇佩服她的勇气。

  齐先生与振元很谈得来,我与老姐很静。

  至甜品上来时我终于说:“齐先生很好,机会要把握。”

  姐仿佛有点感动,我看不清晰她的表情,她老低头。

  我又说:“小朱也有女朋友了,恐怕今年是旺季,人人赶着结婚。”

  她低下头,那惭愧之意,就很明显。

  我心中芥蒂去了一大半。正如振元所说,并没有造成损失,又考验到振元是一个最⾼贵百毒不侵的人,我似乎还得因此感老姐。

  过半晌,老姐说:“谢谢你的睡⾐。”

  “不客气。”我说:“那天我一直盯着你。”

  她无言。我也不再说什么。

  齐先生说:“她们两个,倒是很静。”

  振元笑说:“娶若此,天复何求!”

  振元这样一说,等于是作了大姐的保人,齐先生更放心。

  回到家,我抱怨他做滥好人。

  振元说:“‮姐小‬呀,她是你亲姐姐。”

  “做她的保人可不易,她不会感你。”

  振元说:“我可不是要谁感我。”

  “你太伟大了。”我说。

  “别取笑我好不好?”振元笑。

  过一阵子,齐先生要回请,这一次连老妈也请在內,看样子事情有七分光了。

  齐先生有意无意之间提到他与大姐相识的过程。你真不会相信有多浪漫:他向她问路,她陪他走一程,两人便走去喝咖啡,便约会起来,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大姐那种不正常的丑恶之态完全收起来。要多贤淑懂事就有那么温柔体贴。

  但我是知道她另一边面孔的,即使不恨她,也敬而远之。

  我默默祷告:快快走吧,快快走,别待我脾气一时不好,一时间不小心把她的秘密怈露出来。

  在席中齐先生说:“也许大妹会不舍得‮港香‬。”

  姐透露心声“我有什么不舍得?我在此地又没有做过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是的,对她来讲,这里代表‮意失‬。

  我想她会毫无留恋的走。

  自从那次会面之后,我才松口气,姐与我的一段恩怨,也到此为止了。她如今的⾝份那么矜实,自然不会像亡命之徒,四出惹事。

  我问振元“我是不是很讨厌?为什么连亲姐姐都不喜我?”

  “我喜你,不就够了?”

  “不够。”我‮头摇‬“你老老实实对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我好看。”

  振元说:“我不知道,世人僧人富贵嫌人贫,被人憎好过被人嫌,你不可能赢得全世界。”

  我无奈。

  这次我与振元到外国,主要还是要与他女儿见面。看样子姐的婚姻比我的更单纯,所以,她那个时候,何必眼红。

  我们动⾝前一⽇,小朱打电话给我,说他要结婚了。

  我数数⽇子,至多只有三个月“这么快?”

  “是的,走得久了,互相看穿了,但觉千疮百孔,都给不了婚。”

  他有他的一套理论。

  “我大姐也要结婚了。”我说。

  “我听说是。”

  “你们都比我结得快呢,”我说:“当初还为我结婚看不过眼,小朱,当心我把你的事说给令未婚听。”

  他抱歉的笑“你大人有大量。”

  “我不是量大,我是精力差。”

  我挂了电话。跟人歪,是要精力的。

  我与振元终于动⾝了。

  真是感慨,这半年来,那么多人要我死,要我的名誉扫地,要破坏我的婚姻,为的是什么?顶多我做人嚣张一默罢了,那些人便要拿我就地正法。

  我、永远不会与姐姐成为好朋友,我是个记仇的人。

  到了‮国美‬,见到振元的女儿。

  她是一个刁蛮的女孩子,对我不瞅不睬,虽然不用同她一起生活,也令人好不失望。

  我没有同缘,女人都不喜我。

  振元说:“有利害关系时才不喜你。”仿佛我应当庆幸的样子。

  藌月中夹着一个赌气的孩子,特别不开心,签来离开‮国美‬,进⼊欧洲境界,才玩得⾼兴起来。

  我对振元很忍耐,木已成舟,自己挑选的丈夫,况且到底他的优点很多,不能事事计较。

  玩了两个月,回到家中,⺟亲说姐姐与齐某也动⾝到‮国美‬去了。

  分明是避开我们。

  ⺟亲说她没想到一年嫁掉两个女儿,老怀大慰。

  我推开姐姐的房门,多年来第一次走进去。

  小小的,小小的梳粒治,收拾得很⼲挣,但不知怎地,就是有股寒酸的味道,书架上有几本小说,像煞那种小家碧⽟的卧室,花瓶还有几枝谢了的兰花,旁边有几张照片。

  老实说,在这间房子里过一辈子真是非常难堪的事,虽说茶饭不愁,但人不比畜牲,人有奢望。

  我为她难过,在这种环境里,人会渐渐绝望,继而心狭窄,做出一些非常理可以推测的事来。

  现在她应该没事了。

  我掩上了房门。

  我离开家,开车去接振元。

  正式做人家的子。我想,从此过着谨慎的生活,比不得以前自由自在,肆意活泼。

  其实结婚的最好年龄是像姐姐那样,三十多点,一切都定了型,可以毫无顾虑的开始新之一页。

  我都不知她为何会妒忌我。

  其实我羡慕她才真。  WWw.ISjXS.CoM 
上一章   琉璃世界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亦舒创作的小说《琉璃世界》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琉璃世界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琉璃世界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