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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搜神记/干宝  作者:干宝 书号:12669  时间:2017/4/18  字数:12046 
上一章   ‮六十卷‬    下一章 ( → )
  三疫鬼

  【原文】

  昔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为疟鬼;一居若⽔,为魍魉鬼;一居人宮室,善惊人小儿,为小鬼。于是正岁,命方相氏帅肆傩以驱疫鬼。

  【译文】

  从前,颛顼氏有三个儿子,死后都成了使人生病的恶鬼:一个居住在长江里,是传播疟疾的疟鬼;一个居住在若⽔中,是魍魉鬼;一个居住在人们的屋子里,善于惊吓小孩,是小鬼。于是帝王在正月里命令方相氏举行庙会,来驱赶传播疾病的恶鬼。

  挽歌辞

  【原文】

  挽歌者,丧家之乐,执绋①者相和之声也。挽歌辞有《薤露》《蒿里》二章。汉田横门人作。横‮杀自‬,门人伤之,悲歌,言:人如薤上露,易稀灭;亦谓人死,精魂归于蒿里。故有二章。

  【注释】

  ①执绋:为人送殡。

  【译文】

  挽歌,是丧家的哀乐,是送葬人在出殡路上的相互应和声。挽歌的歌词有《薤露》《蒿里》两章,是汉代贵族田横的门客所作。田横‮杀自‬⾝亡后,门客们十分哀伤,就唱起了悲伤的歌谣。歌词的大意是说:人就如薤叶上的露⽔那样,很容易蒸发消失,也就是说人死后,灵魂归附在蒿草里。所以就有了这两首挽歌。

  黑⾐⽩袷鬼

  【原文】

  吴兴施续为寻督,能言论,有门生亦有理意,常秉无鬼论。忽有一黑⾐⽩袷客来,与共语,遂及鬼神。移⽇,客辞屈。乃曰:“君辞巧,理不⾜。仆即是鬼。何以云无?”问:“鬼何以来?”答曰:“受使来取君。期尽明⽇食时。”门生请乞,酸苦,鬼问:“有人似君者否?”门生云:“施续帐下都督,与仆相似。”便与俱往,与都督对坐;鬼手中出一铁凿,可尺余,按着都督头,便举椎打之。都督云:“头觉微痛。”向来转剧,食顷,便亡。

  【译文】

  吴兴人施续,是寻郡的督军,擅长言谈议论。他有一个‮生学‬,也懂得名理之学的理论,主张无鬼论。一天,突然一个黑⾐⽩领的客人来与他谈,自然就谈到鬼神之事。第二天,客人说不过他了,就说:“虽然你能言善辩,但是理由并不充⾜。我就是鬼,怎么能说没有呢?”施续的‮生学‬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鬼回答:“我受指派来索取你的命,死期在明天吃饭的时候。”施续的‮生学‬赶忙向鬼乞求活命,神情非常悲伤痛苦。鬼问他:“这里有没有长得像你的人?”这个‮生学‬说:“施续的帐下都督,同我相像。”于是鬼和这个‮生学‬一起来到都督那里,鬼和都督相对而坐。鬼拿出一把一尺多长的铁凿,放在都督的头上,然后举起铁椎打下去。都督说:“头感觉有一点痛。”后来头痛得越来越厉害。一顿饭的工夫,就死了。

  温序死节

  【原文】

  温序,字公次,太原祁人也,任护军校尉,行部至陇西,为隗嚣将所劫,生降之。序大怒,以节挝杀人,贼趋,杀序。苟宇止之曰:“义士死节。”赐剑,令自裁。序受剑,衔须着口中,叹曰:“则令须污土。”遂伏剑死。更始怜之,送葬到洛城旁,为筑冢。长子寿,为印平侯,梦序告之曰:“久客思乡。”寿即弃官,上书乞骸骨,归葬。帝许之。

  【译文】

  温序,字公次,是太原郡祁县人。温序任护军校尉,到陇西巡察时,被当地豪強势力隗嚣的部将劫击,并想生擒他。温序非常愤怒,用节杖打死来抓捕他的人,其余的贼兵一齐拥上来要杀死温序,这时,隗嚣的副将苟宇阻止贼兵,说:“义士要为名节而死。”并递过一把剑,让温序自刎。温序接过剑,将胡须衔⼊口中,说:“不要让胡须弄脏了泥土。”说罢,就自刎而亡。汉光武帝怜惜他,将他埋葬在洛城郊,建立了坟墓。温序的长子温寿被封为印平侯。他梦见温序对他说:“长久客居外地,我很思念家乡。”于是温寿就立即上书皇上,请求辞去官职,将⽗亲骸骨送回家乡安葬。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

  文颖移棺

  【原文】

  汉,南文颖,字叔长,建安中为甘陵府丞,过界止宿,夜三鼓时,梦见一人跪前曰:“昔我先人,葬我于此,⽔来湍①墓,棺木溺,渍⽔处半,然无以自温。闻君在此,故来相依,屈明⽇暂住须臾,幸为相迁⾼燥处。”鬼披⾐示颖,而皆沾

  颖心怆然,即寤。语诸左右。曰:“梦为虚耳亦何⾜怪。”

  颖乃还眠向寐处,梦见谓颖曰:“我以穷苦告君,奈何不相愍悼乎?”颖梦中问曰:“子为谁?”对曰:“吾本赵人,今属汪芒氏之神。”颖曰:“子棺今何所在?”对曰:“近在君帐北十数步⽔侧枯杨树下,即是吾也。天将明,不复得见,君必念之。”颖答曰:“喏!”忽然便寤。

  天明,可发,颖曰:“虽曰梦不⾜怪,此何太适。”左右曰:“亦何惜须臾,不验之耶?”颖即起,率十数人将导顺⽔上,果得一枯杨,曰:“是矣。”掘其下,未几,果得棺。棺甚朽坏,没半⽔中。颖谓左右曰:“向闻于人,谓之虚矣;世俗所传,不可无验。”

  为移其棺,葬之而去。

  【注释】

  ①湍:冲刷。

  【译文】

  东汉南人文颖,字叔长,献帝建安年间任甘陵府丞。一次,他外出,过了甘陵的地界,住宿下来。半夜三更时分,他梦见一个人跪在面前说:“过去,⽗亲把我安葬在这里,⽔冲刷了坟墓,棺材被积⽔浸没了一半,可是我自己无法摆脫这样冷的处境。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来求助于你。想委屈你明天暂时停留一会儿,希望你能将我迁移到地势⾼的⼲燥地方。”这个鬼还掀开⾐服让文颖看,⾐服都被浸

  文颖见了心里很难过,随即醒了过来,把这事告诉⾝边的人。⾝边的人说:“梦是虚无的,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于是文颖又回去睡了。

  刚刚睡着,文颖又梦见那鬼对他说:“我把我的困苦告诉你了,你怎么不怜悯我呢?”文颖在梦里问道:“你是谁?”鬼回答说:“我本是赵国人,现在属于汪芒,是这个地方的神灵。”文颖说:“你的棺材现在在哪里?”鬼回答:“很近,就在你驻地北面十几步的地方,⽔边一棵枯杨树下面,那就是我。快天亮了,不能再见你了,你一定要记住这事啊。”文颖回答说:“行。”忽然就醒了。

  天亮后,要出发了,文颖说:“虽然说梦不值得奇怪,可是这梦为什么这样明明⽩⽩的呢?”他⾝边的人说:“那何不花一点儿时间验证一下呢?”文颖马上动⾝,带着十多人沿着⽔溯流而上,果然找到一棵枯杨树。文颖说:“就是这里。”挖掘树下的泥土,不久果然发现一副棺材,棺材朽坏严重,一半浸没在⽔里。文颖对⾝边的人说:“一直听人家说有这样的事,总认为是虚假的,看来,民间的传说也不是没有灵验的。”

  他们把棺材迁到别的地方,埋葬好后就离开了。

  鬼鼓琵琶

  【原文】

  吴,⾚乌三年,句章民杨度,至余姚,夜行,有一少年,持琵琶,求寄载。度受之。鼓琵琶数十曲,曲毕,乃吐⾆,擘目①,以怖度而去。复行二十里许,又见一老⽗,自云:“姓王,名戒。”因复载之。谓曰:“鬼工鼓琵琶,甚哀。”戒曰:“我亦能鼓。”即是向鬼。复擘眼,吐⾆,度怖几死。

  【注释】

  ①擘目:鼓起眼珠。

  【译文】

  三国东吴大帝(孙权)⾚乌三年,句章县的一个老百姓叫杨度,他到余姚县去。夜晚赶路,有一个年轻人抱着琵琶请求搭车,杨度让他上了车。上车后年轻人弹琵琶,弹了几十支曲子,弹完后就吐出⾆头,鼓起眼珠来恐吓杨度,之后离开。杨度又走了二十余里,又看见一个老头儿,他自称姓王名戒,于是又载上了这老头儿。杨度对老头儿说:“鬼很会弹琵琶,弹奏的曲调很哀伤。”王戒说:“我也会弹。”实际上,他就是先前那个鬼。鬼又鼓起眼珠,吐出⾆头,杨度被吓得差点死去。

  三鬼醉酒

  【原文】

  汉,武建元年,东莱人,姓池,家常作酒。一⽇,见三奇客,共持面饭至,索其酒饮。饮竟而去。顷之,有人来,云:“见三鬼酣醉①于林中。”

  【注释】

  ①酣醉:喝得大醉。

  【译文】

  东汉武建元年,东莱郡有个姓池的人,他家经常酿酒。一天,他看见三个奇怪的客人,一起带着面食来他家要酒喝,喝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来,说:“看见三个鬼喝得大醉,睡在树林里。”

  钱小小

  【原文】

  吴先主杀武卫兵钱小小,形见大街,顾借赁人吴永,使永送书与街南庙,借木马二匹,以酒噗之,皆成好马,鞍勒①俱全。

  【注释】

  ①鞍勒:马鞍和马勒。

  【译文】

  吴先主杀死了武卫兵钱小小。钱小小的鬼魂显形在大街上,他去见租赁中介人吴永,叫吴永出具借条向街南的祠庙借来两匹木马。钱小小口含酒噴洒木马,木马都变成了活马,马鞍和马勒都齐全。

  宋定伯卖鬼

  【原文】

  南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之。鬼言:“我是鬼。”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至何所?”答曰:“至宛市。”鬼言:“我亦至宛市。”遂行。

  数里,鬼言:“步行太迟,可共递相担,何如?”定伯曰:“大善①。”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重耳。”定伯因复担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

  道遇⽔,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灌作声。鬼复言:“何以有声?”定伯曰:“新死,不习渡⽔故耳。勿怪吾也。”

  行至宛市,定伯便担鬼,着肩上,急执之。鬼大呼,声咋咋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着地,化为一羊,便卖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

  当时石崇有言:“定伯卖鬼,得钱千五。”

  【注释】

  ①大善:太好了。

  【译文】

  南人宋定伯,年轻时,一次夜里走路遇到鬼。他问鬼是谁。鬼说:“我是鬼。”鬼问他:“你又是谁?”定伯骗他说:“我也是鬼。”鬼又问:“你要到哪里去?”定伯回答说:“准备到宛县的集市去。”鬼说:“我也要到宛县集市。”遂同行。

  他们一起走了好几里路。后来,鬼说:“步行太慢了,我们替换着扛起走,怎么样?”定伯说:“太好了。”鬼先扛起定伯走了几里说:“你太重了,莫非你不是鬼?”定伯说:“我是新鬼,因此⾝子重些。”定伯又扛着鬼走,鬼一点儿不重。他们这样轮换了很多次。定伯问鬼:“我是新鬼,不知道该惧怕忌讳什么?”鬼回答他:“唯独不喜被人吐口⽔。”接着两人又一同赶路。

  途中,遇到了一条河,定伯让鬼先渡河,只见鬼渡河时,悄无声息。定伯渡河时,都有哗哗啦啦的趟⽔声。鬼又问:“怎么有声音呢?”定伯说:“我才死不久,还不悉渡河,所以才这样,不要责怪我。”

  快到宛县集市了,定伯便把鬼扛到肩上,紧紧地抓住。鬼⾼声呼喊,哇哇叫,要求放它下来。定伯不理它,一直到了宛县集市上,才把它放到地上。鬼变成了一只羊,定伯就卖了它。怕它再有什么变化,就朝它吐了口⽔。定伯卖羊得了一千五百文钱,就走了。

  当时石崇说过:“定伯卖鬼,得钱千五。”

  紫⽟韩重

  【原文】

  吴王夫差,小女,名曰紫⽟,年十八,才貌俱美。童子韩重,年十九,有道术,女悦之,私信问,许为之

  重学于齐、鲁之间,临去,属其⽗⺟使求婚。王怒,不与女,⽟结气死,葬阊门①之外。

  三年,重归,诘其⽗⺟;⽗⺟曰:“王大怒,⽟结气死,已葬矣。”重哭泣哀恸,具牲币往吊于墓前。⽟魂从墓出,见重流涕,谓曰:“昔尔行之后,令二亲从王相求,度必克从大愿;不图别后遭命,奈何!”⽟乃左顾,宛颈而歌曰:“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飞,罗将奈何!意从君,谗言孔多。悲结生疾,没命⻩垆②。命之不造,冤如之何!羽族之长,名为凤凰;一⽇失雄,三年感伤;虽有众鸟,不为匹双。故见鄙姿,逢君辉光。⾝远心近,何当暂忘。”

  歌毕,欺欷流涕,要重还冢。重曰:“死生异路,惧有尤愆,不敢承命。”⽟曰:“死生异路,吾亦知之;然今一别,永无后期。子将畏我为鬼而祸子乎?诚所奉,宁不相信。”重感其言,送之还冢。

  ⽟与之饮燕,留三⽇三夜,尽夫妇之礼。临出,取径寸明珠以送重曰:“既毁其名,又绝其愿,复何言哉!时节自爱。若至吾家,致敬大王。”

  重既出,遂诣王自说其事。王大怒曰:“吾女既死,而重造讹言,以玷秽亡灵,此不过发冢取物,托以鬼神。”趣收重。重走脫,至⽟墓所,诉之。⽟曰:“无忧。今归⽩王。”

  王妆梳,忽见⽟,惊愕悲喜,问曰:“尔缘何生?”⽟跪而言曰:“昔诸生韩重来求⽟,大王不许,⽟名毁,义绝,自致⾝亡。重从远还,闻⽟已死,故赍牲币,诣冢吊唁。感其笃,终辄与相见,因以珠遗之,不为发冢。愿勿推治。”

  夫人闻之,出而抱之。⽟如烟然。

  【注释】

  ①阊门:苏州城门名。

  ②⻩垆:⻩泉。

  【译文】

  舂秋时吴国吴王夫差有个小女儿,名叫紫⽟,年龄十八岁,才学容貌都很优秀。有个叫韩重的少年,年龄十九岁,会道术。小女紫⽟喜爱韩重,暗中书信往,并答应嫁给他做子。

  韩重要到齐鲁一带求学,临走时,请⽗⺟聘人前去为他求婚。结果,吴王非常愤怒,不答应女儿嫁给韩重。紫⽟气急郁闷而死,埋葬在阊门外面。

  三年后,韩重回来,向⽗⺟问求婚之事,⽗⺟告诉他:“吴王发怒,不准许婚事,紫⽟气死了,已经安葬了。”韩重痛哭不已,十分悲伤,带上祭品到坟前祭奠。紫⽟的魂魄从坟中出来,与韩重相见,泪流満面地说:“当年你走之后,您⽗⺟向⽗王为你求婚,心想一定能了却我们的心愿,不料分别之后,遭遇如此厄运,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接着紫⽟转过脸昂头,哀伤地唱道:“南山上有鹊鸟,北山上有罗网。鹊鸟早已南飞,罗网又能怎样。本想一心随你,无奈谗言太多。忧伤积结成疾,可怜⻩泉命丧,命运如此不公,冤屈何时得昭?山林百鸟之王,有名叫做凤凰。一旦失去雄凤,雌凰三年感伤。虽说鹊鸟众多,难以配对成双。因此再现⾝姿,逢君重放容光。你我⾝远心近,何时才能相忘?”

  紫⽟唱完,已是泪流満面。她请韩重一起回到墓⽳,韩重说:“间,是不同世界,我怕这样会有祸患,不敢接受你的邀请。”紫⽟说:“两界,各不相同,这我也知道,可是今⽇一别,永无再回之朝。你怕我已成鬼,就会害你吗?我是想把诚心奉献给你,难道你不相信?”韩重被她的这番表⽩感动,就送她回墓⽳去了。

  紫⽟在里面设宴招待韩重,并留他住宿三天三夜,与他完成了夫之礼。临走时,紫⽟取出一颗直径大如一寸的明珠送给韩重,说:“我的名声已毁坏,希望已断绝,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望你时时保重自己。如能去我家,代我向⽗王表达敬意。”

  韩重走出墓⽳就去拜见吴王,向他讲述了这件事。吴王十分愤怒地说:“我女儿早已死去,你却编造谎言来玷污她。这不过是掘墓盗物,却假托鬼神罢了。”当即命令抓捕韩重。韩重逃脫之后,就到紫⽟坟前诉说了事情经过。紫⽟说:“别担心,今天我就回家告诉⽗王。”

  吴王正在梳妆,忽然看见紫⽟,又惊又喜,问她:“你怎么又活了?”紫⽟连忙跪下禀告:“从前书生韩重来求娶女儿,⽗王不许。女儿已是名声毁坏,情意断绝,招致⾝亡。韩重从远方归来,知道我已死亡,特意带着祭品到幕前吊唁。我被他始终如一的真情感动,就与他见了面,因此送给他明珠,绝不是掘墓偷盗。请⽗王不要追究问罪。”

  吴王夫人听说后,赶紧出来抱住女儿,紫⽟如一缕青烟般飘走了。

  驸马都尉

  【原文】

  陇西辛道度者,游学至雍州城四五里,比见一大宅,有青⾐女子在门。度诣门下求飧。女子⼊告秦女,女命召⼊。度趋⼊阁中,秦女于西榻而坐。度称姓名,叙起居,既毕,命东榻而坐。即治饮馔。食讫,女谓度曰:“我秦闵王女,出聘曹国,不幸无夫而亡。亡来已二十三年,独居此宅,今⽇君来,愿为夫妇,经三宿。”

  三⽇后,女即自言曰:“君县生人,我鬼也。共君宿契,此会可三宵,不可久居,当有祸矣。然兹信宿,未悉绸缪①,既已分飞,将何表信于郞?”即命取后盒子开之,取金枕一枚,与度为信。乃分袂泣别,即遣青⾐送出门外。未逾数步,不见舍宇,惟有一冢。度当时荒忙出走,视其金枕在怀,乃无异变。

  寻至秦国,以枕于市货之,恰遇秦妃东游,亲见度卖金枕,疑而索看。诘度何处得来?度具以告。妃闻,悲泣不能自胜,然向疑耳,乃遣人发冢启柩视之,原葬悉在,唯不见枕。解体看之,情宛若。秦妃始信之。叹曰:“我女大圣,死经二十三年,犹能与生人往。此是我真女婿也。”遂封度为驸马都尉,赐金帛车马,令还本国。

  因此以来,后人名女婿为“驸马”今之国婿,亦为“驸马”矣。

  【注释】

  ①绸缪:情意殷切。

  【译文】

  陕西郡人辛道度出外求学,来到雍州城外四五里的地方,见到一个大宅院,有一个青⾐女子在门口。辛道度到大门口去求人施舍饮食,青⾐女子进去禀告主人秦女,秦女让辛道度进去。辛道度进⼊阁楼里,见秦女坐在西榻上。辛道度自报姓名,问候秦女,行礼之后,秦女让辛道度在东榻坐下,立即摆上饭菜。吃完饭后,秦女对辛道度说:“我是秦闵王的女儿,许婚配在曹国,不幸尚未出嫁就死亡了。已死二十三年了,一直独居在这个宅院里。今天你来到这里,希望我们结为夫,共度三⽇。”

  过了三天三夜后,秦女自言自语道:“你是活人,我是死鬼。与你前世有缘分,但这种往只有三夜,不可长住,不然就会有灾祸了。但是这两三夜还不能尽享相亲相爱之情,马上要分别了,送什么东西给你作信物呢?”立即叫人从后取来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枚金枕,送给辛道度作信物。然后依依不舍,含泪告别,秦女叫青⾐女子将辛道度送出门外。没走几步,就不见宅院,只有一座坟墓在那里。辛道度慌忙跑出墓地,再看怀里的金枕,并没有什么改变。

  过后不久,辛道度来到秦国。他拿着金枕到集市去卖,恰好遇到秦王王妃东游来这里,亲眼见到辛道度卖金枕,心生怀疑就拿过来看,询问辛道度在哪里得到这金枕。辛道度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她,秦妃听了后,痛哭不已,但她还是将信将疑。于是,派人推开秦女的坟墓,打开棺材查看,果然当时的髓葬品都在,唯独不见金枕。‮开解‬秦女⾐服查看她的⾝体,却有夫行礼的形迹,秦妃这才相信了。她感叹道:“我女儿是神仙啊,死去二十三年,还能与活人往,这个人是我的真女婿啊。”于是封辛道度为驸马都尉,赏赐⻩金绢帛,车马等物,叫他回国都去。

  自此以后,人们把女婿称为“驸马”如今帝王的女婿,也称为驸马了。

  卢充幽婚

  【原文】

  卢充者,范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充年二十,先冬至一⽇,出宅西猎戏,见一獐,举弓而,中之,獐倒,复起。充因逐之,不觉远。

  忽见道北一里许,⾼门瓦屋,四周有如府舍,不复见獐。门中一铃下唱客前。充曰:“此何府也?”答曰:“少府府也。”充曰:“我⾐恶,那得见少府?”即有一人提一幞新⾐,曰:“府君以此遗郞。”充便着讫,进见少府。展姓名。

  酒炙数行。谓充曰:“尊府君不以仆门鄙陋,近得书,为君索小女婚,故相耳。”便以书示充。充,⽗亡时虽小,然已识⽗手迹,即欷歔无复辞免。便敕內:“卢郞已来,可令女郞妆严。”且语充云:“君可就东廊,及至⻩昏。”

  內⽩:“女郞妆严已毕。”充既至东廊,女已下车,立席头,却共拜。时为三⽇,给食三⽇毕,崔谓充曰:“君可归矣。女有娠相,若生男,当以相还,无相疑。生女,当留自养。”敕外严车送客。充便辞出。崔送至中门,执手涕零。出门,见一犊车,驾青⾐,又见本所着⾐及弓箭,故在门外。寻传教将一人提幞⾐与充,相问曰:“姻缘始尔,别甚怅恨。今复致⾐一袭,被褥自副。”

  充上车,去如电逝,须臾至家。家人相见,悲喜推问,知崔是亡人,而⼊其墓。追以懊惋。

  别后四年,三月三⽇,充临⽔戏,忽见⽔旁有二犊车,乍沈乍浮,既而近岸,同坐皆见,而充往开车后户,见崔氏女与三岁男共载。充见之,忻然捉其手,女举手指后车曰:“府君见人。”即见少府。充往问讯,女抱儿还充,又与金,并赠诗曰:

  “煌煌灵芝质,光丽何猗猗①!

  华当时显,嘉异表神奇。

  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

  荣耀长幽灭,世路永无施。

  不悟运,哲人忽来仪。

  会浅离别速,皆由灵与只。

  何以赠余亲,金可颐儿。

  恩爱从此别,断肠伤肝脾。”

  充取儿,及诗,忽然不见二车处。充将儿还,四坐谓是鬼魅,佥遥唾之。形如故。问儿:“谁是汝⽗?”儿径就充怀。众初怪恶,传省其诗,慨然叹死生之玄通也。

  充后乘车⼊市,卖,⾼举其价,不速售,冀有识。欻有一老婢识此,还⽩大家曰:“市中见一人,乘车,卖崔氏女郞棺中镜。”大家,即崔氏亲姨⺟也,遣儿视之,果如其婢言。上车,叙姓名,语充曰:“昔我姨嫁少府,生女,未出而亡。家亲痛之,赠一金,着棺中。可说得镜本末。”充以事对。此儿亦为之悲咽。赉还⽩⺟,⺟即令诣充家,儿视之。诸亲悉集。儿有崔氏之状,又复似充貌。儿、铳俱验。姨⺟曰:“我外甥三月末间产。⽗曰舂,暖温也。愿休強也。”即字温休。温休者,盖幽婚也,其兆先彰矣。

  儿遂成令器。历郡守二千石,子孙冠盖相承。至今其后植,字子⼲,有名天下。

  【注释】

  ①猗猗:美好的样子。

  【译文】

  卢充,范人。他家西边三十里处有一座崔少府的墓。卢充二十岁那年冬至前一天,到他家西边打猎玩耍。看见一头獐子,他举弓就,那头獐子被中后,倒下去,又起来跑,卢充就去追赶,不觉得就跑出很远了。

  忽然看见路的北边约一里远处,有二栋⾼大的房屋,观文四周像官宦人家的府第,已看不到那头獐子。那⾼屋门前的一个门人⾼声呼唤卢充:“客人快来。”卢充问:“这是谁的府第?”门人答:“是少府府第。”卢充说:“我⾐服又破又脏,怎么能去见少府呢?”这时有一人提了一包新⾐服来,说:“府君送你一⾝新⾐。”卢充就换上新⾐,进去拜见少府,自报姓名。

  酒过几巡,崔少府对卢充说:“令尊大人不嫌弃我门第低微,近⽇来书信,替你向我女儿求婚,因此接你来了。”拿出书信给卢充看。虽然,⽗亲死时,卢充年纪还小,但已能认得⽗亲笔迹。看见⽗亲的亲笔书信,卢充感叹不已,就不再推辞婚事。于是少府吩咐內室:“卢郞已经来了,叫女儿梳妆打扮了。”又对卢充说:“你就在东厢房歇息。”

  到了傍晚,內室里说:“姑娘已化完妆了。”卢充到东厢房时,女郞已经下车,站在席前,两人拜堂成婚,按照旧俗举行了婚后宴,宴席招待宾客三天。三天过后,崔少府对卢充说:“你可以回去了。我女儿已有⾝孕,如果生男孩,会送还你家,不要担心;生女孩,就留下来她自己养育。”然后就吩咐准备车马送客,卢充于是告辞出来。崔少府送他到中门,握着他的手,含泪告别。出大门后,卢充看见一辆套着青牛的车,又看见原来的⾐服和弓箭还在门外。接着崔家又叫人提着一包⾐服送给卢充,安慰他说:“婚姻刚刚开始,就离别,这确实使人惆怅遗憾。现在再送你一套⾐服,被褥也已备齐。”

  卢充坐上车,这车像闪电那样奔驰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家。家人看见他悲喜集。后来经查访,才知道崔少府是死人,卢充是去了他的坟墓里。回想起来,卢充只是懊悔叹息。

  离开少府墓四年后的三月三⽇,卢充到河边戏⽔,忽然看见河里有两辆牛车,时隐时现地飘来,一会儿就靠岸边,附近的人都看见了。卢充过去打开后门,看见崔女和一个三岁男孩子。卢充见了,很⾼兴,准备去抓她的手。她举手指向车后说:“府君看见你了。”卢充看见了少府,就前去问候。后来,崔女把儿子抱还给卢充,又送给他一只金碗,并赠诗一首,诗文说:

  姿⾊光鲜灵芝气质,容颜生气。

  雍容华贵尽显无遗,特异非凡美妙神奇。

  含苞待放‮媚娇‬无比,盛夏霜雪摧折凋零。

  光彩荣耀永远淹灭,人间大道无以通行。

  两界同有情,不期而遇贤君来临。

  相聚既短匆匆别离,聚散分离全由神灵。

  何以赠亲金碗有儿,恩爱决绝肠断肝裂。

  卢充接过儿子、金碗和赠诗,忽然就看不见那两辆牛车了。卢充带着儿子回到岸边上,周围的人都认为是鬼怪,远远地向他吐口⽔,但是孩子并没有变化。问孩子说:“谁是你⽗亲?”这孩子径自扑到卢充怀里。起初很多人都觉得这事怪异,十分反感厌恶。待看了那首诗后,都感叹世还能相通的玄妙神奇。

  后来卢充乘车到集市卖金碗,有意标出⾼价,不愿很快卖掉,而希望有人认识它。忽然来了一个老婢女认出这只碗,回去报告主人说:“集市上有一个人乘车来卖崔家女棺材里的金碗。”女主人就是崔女的亲姨⺟。她叫自己儿子去查看,果然像老婢说的那样。他就上了卢充的车,自报了姓名,说:“从前我姨⺟嫁给崔少府,生有一个女儿,还没出嫁就死了。我⺟亲很悲痛惋惜,就送给她一只金碗,放到了棺木中。你说一下得到金碗的前后经过。”卢充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他也为了这件事悲伤落泪。他带上金碗回家告诉⺟亲。他⺟亲就叫人到卢充家,接来小孩,所有亲戚都聚集到她家。这个小孩有崔氏女的样子,又与卢充的相貌相像。孩子、金碗都验证了,崔氏女的姨⺟说:“我外甥女是三月末出生的。她⽗亲说:‘舂天温暖,希望她強健美好。’于是取名温休,就是幽婚。这个征兆早就显示出来了。”

  卢充的儿子长大后,成了大器,曾经任过俸禄二千石的郡守。他的子孙后代也都做官,传承至今。他的后代卢植,字子⼲,闻名天下。

  西门亭鬼魅

  【原文】

  后汉时,汝南汝西门亭,有鬼魅,宾客止宿,辄有死亡。其厉,厌者皆亡发,失精。寻问其故,云:“先时颇已有怪物。其后,郡侍奉掾宜禄郑奇来,去亭六七里,有一端正妇人乞寄载,奇初难之,然后上车,⼊亭,趋至楼下。亭卒⽩:‘楼不可上。’奇云:‘吾不恐也。’时亦昏冥,遂上楼,与妇人栖宿①。未明,发去。亭卒上楼扫除,见一死妇,大惊,走⽩亭长。亭长击鼓,会诸庐吏,共集诊之。乃亭西北八里吴氏妇,新亡,夜临殡,火灭,及火至,失之。其家即持去。奇发,行数里,腹痛,到南顿利亭,加剧,物故。楼遂无敢复上。”

  【注释】

  ①栖宿:此处意为‮觉睡‬。

  【译文】

  后汉时,汝南郡汝县有个西门亭常闹鬼。在那里留宿的旅客,常常有人死亡。其中被害得严重的,头发掉光,骨髓被昅⼲。询问这事的原因,人们说:“这里原先就有怪物。后来郡府属官,宜禄县人郑奇来这里的时候,在离亭还有六七里的路上,遇到一个长相端正的妇人要求搭车,开初郑奇有点为难,后来还是让她上了车。到了西门亭,郑奇就走到亭里阁楼前,亭卒说:‘不能上楼去。’郑奇说:‘我不怕。’这时天也快黑了,郑奇就上楼,与搭车的妇人一起‮觉睡‬了。第二天还没有天亮,郑奇就起来走了。亭卒上楼打扫清洁,看见一个死去的妇人,很吃惊,连忙跑去报告亭长。亭长击鼓召集东亭所属各里吏来察看辨认死妇。查明她是亭西北八里吴家的妇人,刚刚死亡,夜晚正要装进棺材时,灯熄灭了,等到再点亮灯,妇人尸⾝不见了。后来吴家人来西门亭把妇人领回去了。郑奇出发走了几里路就感到腹痛,到了南顿县利亭腹痛加剧而死去。于是再没有人敢上楼去住了。”

  钟繇杀女鬼

  【原文】

  颍川钟繇,字元常,尝数月不朝会,意异常。或问其故。云:“常有好妇来,美丽非凡。”问者曰:“必是鬼物,可杀之。”妇人后往,不即前,止户外。繇问:“何以?”曰:“公有相杀意。”繇曰:“无此。”勤勤呼之,乃⼊。繇意恨,有不忍之,然犹之。伤髀①。妇人即出,以新绵拭⾎,竞路。明⽇,使人寻迹之,至一大冢,木中有好妇人,形体如生人,着⽩练衫,丹绣裲裆,伤左髀,以裲裆中绵拭⾎。

  【注释】

  ①髀:‮腿大‬。

  【译文】

  颍川郡的钟繇,字元常,曾经几个月不上朝,他的神⾊气质与平时不同。有人问他这是什么缘故,他说:“这几个月常常有一个美女到我这儿来,她漂亮得非同一般。”问他的人说:“这美女一定是个鬼,你可以把她杀了。”那美女后来又来了,却不马上走到钟繇跟前,而停在门外。钟繇问她:“你为什么不进门?”那女人说:“因为您有杀我的念头。”钟繇说:“我本没有这种想法。”便殷勤地连声呼唤她,她才进了屋。钟繇心里很恨她,却又有点不忍心,但还是砍了她一刀,伤了她的‮腿大‬。这女人马上出了门,用新棉花揩擦,鲜⾎滴満了她走过的路。第二天,钟繇派人按照这⾎迹去找她,便来到一座大坟,棺材中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体就像活人一样,穿着⽩⾊的丝绸衫、红⾊的绣花背心,被砍伤了的左‮腿大‬,还用背心中的棉絮揩擦了鲜⾎。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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