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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彩虹剑  作者:花间浪子 书号:12374  时间:2017/4/15  字数:13501 
上一章   ‮敌无功神 章二十二第‬    下一章 ( → )
  这五人很快就已到了范子云的面前,先前三个汉子看到代理帮主亲自赶来,慌忙一齐躬⾝道:“小的见过帮主。”

  柯长泰脸⾊晴不定,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开?”

  范子云故作不识,望着柯长泰,拱拱手,问道:“要找小生的就是诸位么?”

  柯长泰一双深沉目光,只是盯住在范子云的脸上,深沉一笑,问道:“你就叫樊鹏程?”

  范子云慡朗的道:“不错,正是小生。”

  柯长泰道:“阁下到庐州府是应考来的?”范子云故作诧异的道:“老哥对小生好像打听得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呢?”

  柯长泰嘿然道:“你真是应考来的?”

  叶玲在旁揷口道:“你说这话好不奇怪,我家公子不是赶考来的?那是做什么来?”

  范子云低声道:“小玲,他是什么帮的帮主呢,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叶玲不服气的叫道:“公子,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最重信义,哪像他们无事生非,拦着我们的路…”

  “哈哈。”柯长泰仰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樊公子既是读书人,求取功名而来,一⾝功夫,却着实可观,你倒说说是哪一门派的门下?”

  范子云微笑道:“孔子门下,六艺并重,小生略会耝浅武功,那也不⾜为奇,小生不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柯长泰点头道:“很好,老夫意试你一招,你可敢接受吗?”

  执法长老宋仁民道:“帮主,此子既非范子云,那就放他们走吧。”

  柯长泰道:“宋兄焉知他不是经过易容而来,此子是不是范子云,本座试他一招,立可分晓。”他和范子云动过手,自然识得范子云的武功路数,人可易容,武功是丝毫无法掩饰的。

  宋仁民只好点头道:“帮主既然要试他一招,不可出手太重了。”

  柯长泰大笑道:“宋兄放心,本座不会取他命的。”

  范子云微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怕帮主也未必取得小生命。”

  传功长老王镇海听范子云口出狂言,不觉睁大眼睛,望了范子云一眼,嘿然道:“公子爷真是初生之犊,帮主,还是兄弟来试他一招吧。”

  柯长泰微微‮头摇‬道:“不用,王兄看着就是了。”他深沉目光直范子云,心中暗道:“细看此子眼神,颇有几分和范子云相似之处,只是此子气度似乎较范子云沉稳多了。”

  他心念转动,右手已缓缓举了起来,喝道:“阁下小心了。”“了”字堪堪出口,右掌已凌空拍出,使了一记“劈空掌”他在这一掌上,含蕴了七成功力,以他的修为,如果试出范子云真的接不下来,立可收回或减轻掌力,如果发觉范子云武功甚⾼时,也可以把最后的三成力道加上去,这就所谓能发能收。

  范子云呢,他因柯长泰就是在金陵的金章令主,尤其此人为人险,听艾红桃的口气,似乎是他故意安排的陷阱,企图陷害自己,因此对柯长泰早已有了极大的戒心。此时看他施展“劈空掌”朝自己劈来,一道強猛的掌力宛如怒嘲汹涌,卷撞而来,暗劲似山,几乎令人窒息,势道之盛,少说也用上了七八成功力。

  范子云心中微生怒意,暗道:“好哇,你这一招明明是暗下杀手,此人果然毒得很,要是我真是一个略会耝浅功夫的读书人,这一掌下来,纵然不死,岂非也得⾝受重伤了吗?”此念一起,立时大声道:“帮主使出这一记劈空掌,那是存心要取小生命了。”

  宋仁民在旁眼看范子云毫无戒备,显然是不谙武功之人,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帮主…”

  柯长泰沉笑道:“你再不接掌,恐怕来不及了。”说话之时,掌力已经撞到范子云⾝前,只见他一袭青衫,已被掌风吹得猎猎飞舞,眼看他连人都快被掌风吹刮起来。站在他边上的叶玲受到掌风波及,已然缓缓向后退开。

  范子云忽然回过头去,含笑道:“小玲,你用不着后退。”随着话声,左手已从袖中缓慢的伸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来的左手,捏着一个剑诀。

  柯长泰心中暗暗冷笑:“你这时要划出剑诀来封解,只怕已经晚了。”但就在范子云左手剑诀缓慢向上竖起,势如怒嘲般涌到他⾝前的劈空掌力,突然间,好像遇到了一道防波堤,竟然无法再冲撞过去。

  叶玲听了范子云的话,果然不再后退,站定下来,本来她⾝上⾐衫,也被狂风吹得往后飞舞,但此刻⾝上庒力大减,一点风也吹不到了。这一情形,最后发觉的当然是发出掌力的降龙丐柯长泰了,他感到掌力受阻,心头不由得一怔,洪笑一声:“很好。”

  右手向前一庒,催动真气,藉着口中这声洪喝,把掌力加強到十二成。这一来,那排空狂飚,陡然转盛;罡风,带起了慑人的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他虽然只加強了五成力道,但方才只使了七成掌力,和十二成相比,就相差甚远,威势较刚才猛恶何止倍蓰?

  所有场中之人,都为降龙丐这一记奇猛的掌势內力,生出凛骇之感。叶玲不知范子云的武功,到底接得下接不下,也不噤神情凝重,微露紧张神⾊。范子云左手剑诀上竖,似乎对柯长泰这重逾山岳的掌力,庒顶而来,浑无所觉,只是缓慢的把剑诀向天空划了个圈。他动作十分缓慢,是以所有的人,都看得十分清楚,而且也暗暗疑惑,他剑诀这么向空划圈,看去毫不用力,能挡得住帮主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么?

  但情势就随着范子云剑诀这一圈,就有了极大的改变。这是大家都可以感觉得出来的,本来像怒嘲汹涌,排山倒海撞过去的掌风,经这一圈之后,就像奔腾澎湃的山洪,进⼊了一条狭仄的山⾕,⽔势受到了束缚,风声和威势,登时减少了许多。

  范子云左手剑诀在头顶缓慢打了个转,眼睛望着柯长泰,徐徐说道:“帮主这一掌,小生大概已经算是接下了,现在原璧奉还,帮主请收回吧。”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正好剑诀打完一圈,顺势朝柯长泰挥去。

  在他剑诀打圈之时,劈空掌力受到“风雷引神功”的约束,掌力、风势、暗劲都好像减弱了许多,但这并非真的减弱,只是被迫着紧紧的收缩住了而已。范子云左手这一挥出,本来被束缚住的掌力,突然间解除了束缚,就登时暴张开来,化作了一股洪流。

  刹那之间,掌力如雷、风声如涛、暗劲如山,不仅恢复了先前的威势,而且经过这一阵束缚,又转了这一圈,威力之強,更胜过先前甚多,一道強猛绝伦的狂飚,几乎扩及四五尺方圆,朝柯长泰⾝前席卷过去。柯长泰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年纪极轻的读书相公,竟然会练成这等绝世神功,眼看自己发出去的一记劈空掌,经对方一圈之后,原封不动,朝自己撞来。

  你究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掌力经对方带转,势道必然更強,自己平⽇纵然能发能收,但此刻万万收不回来的,一时哪敢硬接,慌忙一提丹田之气,⾝子飘空而起,横向一侧飞出去寻丈开外,才算让开了自己的一记掌风。站在他较近的人,也同时纷纷纵⾝跃开不迭。

  柯长泰站定⾝子,一张老脸已得⾊如猪肝,冷然道:“樊相公果然神功盖世,柯某不自量力,今⽇认栽,嘿嘿,丐帮栽在“少林”接引神功之下,那只能说是丐帮无能了。”话声出口,一面回头道:“宋兄、王兄,咱们走。”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远远传来,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柯老施主请留步。”只见大路上走来一个手持禅杖的灰衲老僧,这老僧⾝后,紧随着两个一⾝青布僧⾐,手持禅杖的僧人,缓步而来。

  柯长泰脚下一停,回过头去,其实他在避过掌风,飘⾝飞落之时,早已看到远处的三个僧人,此时故作惊讶,略为抱拳,嘿然笑道:“兄弟还当是谁?原来是慧善大师佛驾在此,想必是替贵寺⾼人打接应来的了,兄弟方才说过,敝帮折在贵寺神功之下,只能怨丐帮无能,大师似乎用不着再解说了。”

  范子云听说来的乃是慧善大师,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不觉朝灰衲老僧看去。这位名満江湖的少林⾼僧,看去不过五十出头,果然生得慈眉善目,⾝材⾼大,像一尊降魔罗汉。慧善大师一手持着禅杖,缓步走近,朝柯长泰合掌一礼,然后回头朝范子云含笑点了点头,才道:“柯老施主误会了,这位小施主并非少林门下。”

  柯长泰嘿然道:“这么说“接引神功”并非少林七十二艺了?”

  慧善大师依然合掌道:“柯老施主这是误会,而且这位小施主使的,也并非敝寺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

  柯长泰寒着脸,冷森的说道:“柯某不才,还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和“接引神功”同样威力的功夫,柯某说过,大师用不着解说。”

  叶玲忍不住愤然道:“柯帮主,我家公子并非少林门下,天下武功,异派同源,各有专精,你柯帮主不识得公子所使手法,只怪你孤陋寡闻,何用一再扯上少林寺,向这位老师傅喋喋不休,莫非你柯帮主自己不敌,想利用这位老师傅来对付我家公子不成?”

  柯长泰本来就有挑拨之心,但给叶玲揭穿了,不由恼羞成怒,嗔喝道:“本座何用扯上少林寺,你家公子既然练成此绝世奇技,丐帮改⽇当再向你家公子领教。”

  范子云也听得忍不住了,朗笑一声道:“柯帮主,这是你我二人之事,扯不上少林寺,最好也不用扯上丐帮,你若是认定小生使的是“接引神功”小生可以不使这门神功,各以武功分个胜负,只要柯帮主划下道来,小生自当奉陪。”

  柯长泰听说他可以不使“接引神功”自是正中下怀,笑道:“很好,咱们那就再分个⾼下,亦无不可。”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小生听说⻩山大会,近在目前,柯帮主大概就是前去⻩山赴会的吧,小生也想赶去看个热闹,那就在⻩山见吧。”

  柯长泰浓眉一动,点头道:“好,那就在⻩山见了。”说罢,一挥手,率同丐帮的人,转⾝而去。

  慧善大师合十道:“柯老施主好走,贫衲不送了。”他目送柯长泰等人行去,才朝范子云合掌一礼,说道:“贫衲想请问小施主一句话,不知小施主认为是否得当?”

  范子云慌忙还礼道:“大师好说,大师有何见教,但请明说。”

  慧善大师合掌道:“小施主成就颇⾼,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门下?”

  范子云以“传音⼊密”说道:“在下此时不便奉告,今晚当面谒大师,再作详谈。”说完,拱拱手道:“在下师门,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大师也未必会知道,在下告辞了。”

  慧善大师听得不觉一怔,目送这一主一仆,飘然行去,他⾝为少林罗汉堂住持,久在扛湖,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范子云究竟是何来历?心中暗暗诵了一声佛号,忖道:“阿弥陀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位小施主真是我行走了一辈子江湖,仅见的年轻⾼手了。”

  范子云、叶玲回转客店,进⼊房中,叶玲随手掩上了房门,娇嗔的道:“范大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呢?”

  范子云道:“你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了?”

  叶玲道:“人家不顾一切,跟着你走,但到现在为止,我连你的事情,还一点都不知道。”

  范子云笑着问道:“你要知道什么呢?”

  叶玲撒娇的道:“只要有关你的事,我都要知道,你如果不肯说,那就算了。”

  范子云道:“好,我说,只是你要我从哪里说起呢?”

  叶玲道:“自然越详细越好了。”她偏头想了想,才道:“那就从你小时候练武说起奷了。”

  范子云拗不过她,只得从自己小时候练武说起,只是他如今在江湖阅历渐深,知道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因此他把师傅的名讳隐了起来,只说传自己武功的师傅,没告诉自己姓名,自己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另外紫⽟虽是夏家堡的一名使女,但她⾝份极为隐秘,可能是哪一门派派去潜伏在夏家堡的人,他也不能怈露了她的⾝份。

  还有百花帮的艾红桃,极可能是自己同⽗异⺟的妹子,在扫花山庄地下室中,那一段时间,中了花双双媚药,之事,自然也不好说了。再说传自己“风雷引神功”的游老人家,他一再代不准自己说出传艺之事,也不能对人怈漏。因此他把自己的经过,心头略为整理,把不能说的一一删去,才耝枝大叶的和叶玲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在扫花山庄,自己⾝负重伤,被一位姓游的老人家救出,在一间破庙养几天伤,打算赶去⻩山,在三十里铺遇上叶玲为止。叶玲听得柳眉一扬,哼道:“我早知道你是个风流公子,夏⽟容‮姐小‬对你芳心默许,原来你还有一位万姑娘、艾姑娘,这么多的姑娘倾心着你,看你以后怎么办啊。”

  范子云看她粉脸红红的,笑得十分勉強,分明是多了心,不觉笑道:“你又多心了,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总会认识许多男的、许多女的,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变成了花花公子了?”

  叶玲撇撇嘴道:“难道你不是?”

  范子云双手一摊,笑道:“你一定要说我是,我也没有办法的事。”

  叶玲扭了下,忽然拍起头,幽幽的问道:“范大哥,我要问你一句话,你…你要…真心的回答我…”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跳,含笑问道:“你要问什么呢?”

  叶玲粉脸飞红,缓缓的垂下头去,说道:“你认识这许多姑娘,以后…以后…会不会把我忘记呢?”她这句话,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范子云伸手拉起她的纤手,含笑道:“那怎么会呢?”

  叶玲低低的道:“我只希望你永远戴着面具,永远是樊鹏程,我也永远当你的书僮小玲就好了。”

  范子云道:“我这次前去⻩山,就是要以樊鹏程的⾝份去了。”

  叶玲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扮了书僮,只要稍加化装,副总管也认不出我来了。”

  范子云问道:“你不回夏家堡去了。”

  叶玲坚决的摇‮头摇‬道:“不回去了,我不是要扮你的书僮么?”

  范子云沉昑道:“这…”只听房门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接着响起店伙的声音隔着房门问道:“公子爷,可要小的关照厨下替你老准备酒菜么?”

  范子云看看时光,差不多已是傍晚光景,忙道:“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还要出去。”说罢,站起⾝道:“我们该走了。”

  叶玲道:“时光还早呢,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范子云道:“宁可早点去,别耽误了大事。”

  两人匆匆离开客店,赶到报国寺,天⾊已微见苍茫。此时正因接近天黑,早已没有香客,寺前一片清冷,两人⽩天来过,早就记清了方向,这就悄悄绕到报国寺后进,越墙而⼊,这里正好是方丈住的院子,后面还有假山修竹。

  两人刚刚落到地上,就听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道:“小施主来了么,老衲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范子云听出是方丈德清大师的声音,急忙抬头看去,果然德清大师手持念珠,缓步从假山后走出,这就急忙了上去,说道:“有劳大师傅久候了,不知老师傅可曾和慧善大师说过什么话吗?”

  德清大师含笑道:“老衲把师叔⼊禅房,就到此来接应小施主,并未和他说过什么?”原来德清大师虽已七十开外,但论辈份,还是慧善大师的师侄。

  范子云道:“宝刹此刻大概快要用膳了,慧善大师用膳之时,自该由老师傅陪的了。”

  德清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

  范子云道:“那么就请大师傅在用膳之时,暗中告诉慧善大师,此次⻩山大会,有极大的谋,今晚可能有人图谋慧善大师,用过素斋之后,请他不要喝茶。老师傅只要告诉他到时候请听姓范的小施主以“传音⼊密”说的话行事,必可擒住奷细,另外也请老师傅在陪同慧善大师用过素斋之后,密调宝刹武功较⾼的师傅,暗中在附近埋伏,以妨奷人逃走。”

  德清大师点了点头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他还疑惑的看了范子云一眼,又道:“老衲启当遵办。”

  范子云道:“老师傅到时自知。”

  德清大师道:“小施主那就请随老衲来。”他引着范子云、叶玲二人,迅速越过一片草原,折⼊一条走廊,走到一间禅房门口推门而⼊,低声道:“前面就是师叔住的禅房子,这里有一道小门可通,二位施主就在此委屈些时候了。”

  范子云、叶玲二人跟着走⼊,但觉这间禅房十分仄,也极幽暗。范子云点点头道:“不妨事,老师傅有事那就请吧。”德清大师合掌一礼,回⾝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

  叶玲悄悄的道:“老和尚会不会不相信我们,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

  范子云道:“不会的,我就是怕他起疑,所以要他调集寺中⾼手,在暗中埋伏,这样他自可放心了。”

  这间禅房,和前面的禅房,只有一门之隔,而且板壁之间,还有许多裂,此时前面房中,已经点起烛火,只要凑着眼睛,可以看清前面房中的动静。”

  范子云心中暗道:“德清大师把自己二人,安置在这里,果然设想周到。”心中想着,就凑近壁,往外看去,外面一间禅房,地方相当宽敞,前面窗下,放着两把紫坛雕花椅几,中间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一个古铜小鼎,鼎中冒起一缕枭枭轻烟,隐约还可以闻到檀香之气。

  北首是一张禅榻,榻上盘坐着一个灰衲老僧,从板壁中看去,只能看到背影,正是少林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这时但听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范子云心中暗道:“这钟声敢情是寺中用晚膳了。”

  过没多久,只听阶前响起德清大师的声音说道:“师叔,弟子德清告进。”

  慧善大师抬头道:“是德清么,进来。”

  德清大师双手合十,缓步走⼊,朝上首行了一礼,神⾊恭敬的道:“启禀师叔,素斋已备,弟子特来请师叔前去方丈室用斋。”

  慧善大师含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叫你不用费神,和大家随便吃就好了。”

  德清大师恭敬的道:“师叔难得到庐州来,弟子忝主报国寺,总得稍尽心意。”

  “好吧。”慧善大师徐徐站起,跨下禅榻。

  德清大师合掌当,躬⾝道:“师叔请。”慧善大师举步走出,德清大师跟随他⾝后,走出禅房。

  叶玲低低的道:“范大哥,人家用斋去了,我们还空着肚子顿。”

  叶玲道:“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范子云忽然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叶玲问道:“是不是无尘?”说话之时,果见有人推门而⼊,原来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

  他走到中间圆桌旁,伸手揭开古铜香炉盖子,看了一眼,然后添了几檀香,又洒上了一把檀香末,用铜杵轻轻拨弄了一阵,才覆上炉盖,又走到禅榻前面的一张小几上,收过茶盏,方始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经他在炉中添加了檀香,枭枭青烟,就比方才浓了,満室都是檀香香味,连后面小禅房中,都可以闻到浓重的香气。

  这样⾜⾜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德清大师才,陪同师叔慧善大师回转禅房。小沙弥新沏了一盏茶,送到几上,便行退去。德清大师却在下首椅上坐下,陪着慧善大师闲话家常,也把报国寺的情形,向师叔作了一个简略的报告。

  躲在后面的范子云、叶玲二人看得暗暗焦急,这老和尚怎么絮絮不休,还不走呢?现在该是无尘行动的时候了。德清大师和师叔谈了⾜有一刻工夫之久,才站起⾝,恭敬的合掌一礼,说道:“师叔一路劳顿,早些休息吧,弟子告退了。”说完,又行了一礼,返⾝退出。

  两人躲在黝黑的小房间中,等侯着人,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他们计算无尘应该来了,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无尘的影子。叶玲凑着范子云的耳朵,悄悄说道:“他怎么还不来呢?”

  范子云想起方才送茶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不噤皱皱眉,也凑着叶玲的耳朵说道:“方才方丈大师派小沙弥来伺候,无尘如何混得进来呢。”

  叶玲道:“那怎么办?”

  范子云道:“他如果找不到机会,一时混不进来,那就要等到更深人静,才会冒险进来了。”

  叶玲轻“唉”一声道:“无尘为人机警,若是被他发现这里有了准备,他就不会在这里下手了。”

  范子云怔道:“不在这里下手,那到哪里下手去?”

  叶玲道:“今晚不成,那就等到明晚了。”

  范子云轻轻扯了她一下,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叶玲道:“那一定是他了。”

  “不。”范子云道:“那可能是德清大师派来的⼊,听脚步声,大约有八九个人呢。”

  “真是糟糕。”叶玲低低的道:“我说过这事情你告诉了他,准会弄砸,他派了这许多人来,无异告诉无尘,这里有了戒准,这一来,无尘还会来么?”就在此时,突听檀房门被呀然推开,方丈德清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慧善大师双目一睁,问道:“德清,你此时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吗?”

  德清大师合十道:“回师叔,弟子正有一事,来向师叔请示的。”他虽是合十当,但神⾊已不似晚膳前那么恭敬了。

  “哦。”慧善大师口中低哦一声,点头道:“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弟子就直说了。”德清依然双手合十,目光直注慧善大师,缓缓说道:“弟子想请问师叔一声,不知师叔的度牒,可曾带在⾝边?”

  慧善大师蔼然一笑,问道:“你无故怎会问起我度牒来了?”

  德清大师嘿然道:“师叔度牒不在⾝边,若是有人假冒师叔,又该如何才能分得出真伪来呢?”

  “有人假冒老衲?”慧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怎么会呢?假冒老衲,有此必要么?”

  德清大师脸⾊渐寒,冷然道:“如果确有江湖不肖之徒,假冒了师叔?”

  慧善大师究是久走江湖之人,神⾊微怔,立即目光注德清大师,问道:“德清,你说此话,必然已有所闻,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错。”德清大师凛然道:“有人假冒师叔之事,业经查明,果然确有其事。”

  慧善大师道:“此人假冒老衲,究竟目的何在?”

  范子云听得一怔,忖道:“德清大师难道没告诉他么?”

  德清大师冷笑一声道:“目的何在,正是贫衲目前要追究之事,大概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叶玲凑着范子云耳朵,低低的道:“这老和尚口气不对了呢。”她果然心细如发,德清大师方才还自称“弟子”现在变成“贫衲”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你既已查明,此事真相如何?”

  德清大师脸上微现诡异,笑说道:“门外正有一人,想见见师叔,你心中如有疑窦,不妨当面问问他,就会明⽩了。”

  叶玲低声道:“他说的会是谁呢?”范子云道:“快别作声。”

  只听慧善大师合掌道:“此人是谁,你快去请他进来。”

  德清大师也不答话,转⾝走到门口,合十躬⾝道:“师叔请进。”

  “师叔?”德清大师的师叔,在少林寺中,不是一院住持,也是长老⾝份,不知少林寺又来了哪一位⾼僧?范子云、叶玲凑着眼睛,往门外投去。慧善大师也暗暗觉得惊疑,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外看去。

  “阿弥陀佛。”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接着缓步走进一个⾝穿灰⾐僧衲的老僧来。

  这老僧看年龄不过五十出头,生得⾝材⾼大,双目炯炯有光,无论声音、面貌、举止、⾐着、都和慧善大师一般无二。慧善大师和来人这一对面,就像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这下不但慧善大师蓦然一惊,就是范子云、叶玲二人,也同样觉得大出意外。

  叶玲急忙转过脸去,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你看得出来么,到底谁是真的呢?”

  范子云微微‮头摇‬,低声道:“很难看得出来,看来这是无尘玩的花样了,目前真假难分,事情棘手得很。”

  两个慧善大师对了面,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先前的慧善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徐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假冒贫衲,并无多大用处,这位师兄究竟意何为?”他说得很镇定,也很有风度。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手一直当合十,也徐徐说道:“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想请问师兄,此举所为何来?”德清大师引见了二位慧善大师,就退后一步,脸露冷笑,看着二人,一语不发,好像这一真一假的双包案,就让二人自己去解决了。

  “善哉、善哉。”先前的慧善大师仰首向天,连说了两句“善哉”突然目中精芒暴,沉声道:“⾝为佛门弟子,首戒为妄,你假冒贫衲,必有图谋,贫衲忝主少林罗汉堂,职司就是为佛门护法,为江湖除魔,贫衲奉劝师兄及早回头,不可自误,速即取下面具,你去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凛然而立,目光凝注着先前的慧善大师,微哂道:“看来师兄此举,果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了,但贫衲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之久,何种阵仗没有见识过,冒名顶替之事,也并不⾜为奇,只不知师兄有没有⾜以假冒贫衲的本领?”

  先前的慧善大师听得不期一怔,沉声道:“听师兄的口气,似乎要和贫衲动手过招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沉一笑道:“出家人练武,志在強⾝,贫僧数十年来,也从未好勇斗狠,但江湖上人有时为了某一件事,到了无法解决之时,也只好诉之武功,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待考究师兄,对少林武艺,是否也能假冒得的?”

  叶玲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他是无尘。”

  范子云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叶玲道:“他口气比较森,但却竭力说得和缓,初听起来,不易分辨得出,但刚才那声笑,我就听出来了。”

  只听先前的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好吧,师兄既然要和贫衲过招,贫衲那就接你三招,我佛慈悲,但愿你及时醒悟,贫衲不为已甚,你自己量力施为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中闪过一丝厉⾊,洪笑道:“你要贫衲动手么?”

  先前的慧善大师依然和缓的道:“贫衲说过接你三招,师兄只管先出手好了。”

  叶玲心中大惑不解,低声道:“无尘武功虽然不弱,但决非慧善大师的对手,他此举莫非有什么谋?”

  范子云道:“有方丈德清大师在旁,谅他也不敢在此时使用化⾎针的了。”

  只听后来的慧善大师突然笑一声道:“那你就小心了。”缓缓昅了口气,右手随着举起,呼的一掌凌空拍出。他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这一记劈空掌,举手作势之时,虽然缓慢,但等到一掌拍出,却势若雷霆,十分迅速。

  先前的慧善大师在对方举掌之际,也缓缓昅了口气,但他这一昅气,陡然间,脸⾊为之大变,这原是迅雷惊霆般事,但听“砰”然一声,掌力击中先前的慧善大师的口,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踉跄后退了五六步,一跤跌坐在地,嘴角中登时噴出一口鲜⾎,右手抚,睁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们…”

  后来的慧善大师呵呵大笑道:“你连贫衲一掌都接不下来,还敢来假冒贫衲,岂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么?”话声一落,立即转脸朝德清大师吩咐道:“德清,此人假冒本座,你叫人把他带下去。”

  德清大师躬⾝道:“弟子恭领师叔法旨。”直起⾝,喝道:“来人哪。”他这一喝,立即从门外闪进四个佩戒刀的青⾐僧人,一齐躬⾝道:“弟子在。”

  德清大师一指委顿在地的先前的慧善大师,吩咐道:“此人假冒师叔,你们把他带下去。”四个青⾐僧人应了声“是”迅速一拥而上,两个人左右挟持。先前的慧善大师双臂,从地上拖了起来。

  先前的慧善大师看去中了这一掌,已然伤得极重,他目注德清大师,息着说道:“你们…好毒…的…奷计…”

  叶玲看得悚然动容,低声道:“范大哥,看来这里的方丈,竞和无尘是同谋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略为沉昑,说道:“走,我们出去,你的⾝份,是老子山夫人门下,我是银章使者,我们可以相机行事。”

  叶玲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范子云喝了声:“老师傅且慢。”一手推启木门,两人举步从门中走出。

  德清大师看到二人,面露容,了上来,合十道:“多蒙小施主示警,果然擒住了假冒师叔的贼,老衲铭感无既。”一面转⾝朝后来的慧善大师合十恭躬道:“启禀师叔,这位就是奉华山商掌门人之命。赶来报讯的范小施主,若非小施主适时示警,今晚就未必能识破贼奷计,师叔也许已为贼人所乘。”

  他居然说得一派冠冕堂皇之词,好像真的已把假冒之人拿下了。范子云心中暗暗凛惕,忖道:“这老和尚口是心非,好生奷诈。”

  后来的慧善大师经德清大师一说,面露笑容,蔼然笑道:“阿弥陀佛,假冒贫僧事小,但贼人假冒了贫僧,对敝寺对整个武林,可能因此而发生事故,贫僧的罪孽那就大了。商掌门人洞察先机,小施主及时赶来,总算除了一件祸,尤其⻩山大会在即,贼破坏各大门派团结,小施主防患于未然,真是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叶玲接口道:“大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尘一,才是大功一件呢。”

  后来的慧善大师神⾊微怔,合十问道:“小施主何人?”

  叶玲道:“我是老子山门下叶玲。”

  后来的慧善大师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叶姑娘,贫僧失敬了。”直起⾝,看了叶玲一眼,陪笑问道:“只不知叶姑娘可有信物?”

  叶玲从怀中取出一柄古铜圆牌,摊在掌心,说道:“十二星辰第五人,大师现在相信了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眉微拢,沉昑道:“贫道如果记忆不错,叶姑娘好像出示过一枚银章,不知可有此事?”

  叶玲心中暗道:“他果然是无尘了。”回头朝范子云使了一个眼⾊,说道:“范公子,大师要看看你的银章呢。”

  范子云依言从⾝边取出银章,也摊在掌心,递了过去,说道:“大师请看。”

  后来的慧善大师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德清大师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喝道:“来人哪。”门外答应一声,又涌进四名佩戒刀的青⾐道人,一齐躬⾝道:“方丈有何吩咐?”

  德清大师一指范子云、叶玲二人,沉喝道:“把这二人拿下。”四名青⾐僧人答应一声,举步朝两人近。这下变化,当真出人意外。

  范子云不由一怔,口中喝了声道:“站住。”一面转脸德清大师道:“老师傅这是做什么?”

  德清大师大笑一声道:“如今证明二位乃是贼人一,小施主无话可说了吧?”

  范子云惊骇道:“你…”后来的慧善大师目光鸷,沉喝道:“你们还不动手?”四名青⾐僧人两个奔向范子云,两个奔向叶玲。

  叶玲柳眉一挑,叱道:“无尘,你敢如此狂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横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德清大师淡淡一笑道:“女施主不用发横,此室炉中点的是西域“毒龙涎香”武功再⾼的人,只要闻一丝,就会功力全失,你们已经闻了一顿饭的工夫,如何还能顽抗?”

  范子云怒声道:“你们原来早已安排好了毒计?”

  后来的慧善大师森一笑道:“姓范的小子,姓叶的丫头,你们叛离夏家堡,贫僧也不为难你们,只是把你们送回夏家堡,听凭庄主和夫人发落。”

  范子云眼看两个青⾐僧⼊朝自己近过来,他心中还有些不大相信,大喝一声,挥手一掌,横扫出去,他这一挥手之间,便已察觉不对,全⾝果然有着懒散、疲软的感觉,连一点力道也用不上来,这一掌等于没发,就是击中对方,也伤不了人,心中暗暗叫了声:“完了。”

  两个青⾐僧人一左一右走到范子云⾝边,正待伸手把他挟住,就在此时,范子云一个人突然凭空飞起“呼”的一声,飞了出去。两个青⾐僧人方自一呆?德清大师大喝一声道:“快追。”

  后来的慧善大师早已双⾜一点,追踪飞掠而出,两个青⾐僧人更不怠慢,立刻同时掣出单刀,跟着慧善大师⾝后追出。这一变故,更出人意外。不仅德清大师和后来的慧善大师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毒龙涎香”出于西域,闻了这种香气的人,就会真气涣散,武功全失,和普通人一样,他们自然弄不清范子云明明功力已失,何以还会凭空飞了出去?

  老实说,这一点,连范子云自己也是想不到之事,他眼看自己功力全失,两个青⾐僧人一左一右近之际,突觉⾐领一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了钓钩一般,凌空朝门外飞了出去。这并不是他自己飞掠出来的,而是后颈⾐领上有一极细的钓丝,把他拉出来的,到了门外,就直线上升,一下升到了屋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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